沈千秋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梦里,她如同一个旁观者,可以清晰地看到穿着初中校服的自己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走在每天回家的那条小路上。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白衬衫黑裤子的小男孩,小男孩一边走还总是一边偷偷伸手去拉她的小手。即便只看背影,沈千秋也知道,走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小男孩就是白肆。
她看着一高一矮两个小人儿缓缓走到院子门前,梦里的自己伸手一推,那两扇暗红色的大门就被推开了。视角在一瞬间与梦里的那个自己合二为一,沈千秋突然觉得自己变矮了。她侧过头看了看一旁的白肆,他当时应该在上小学三年级,比自己还矮了一个头。距离两个人第一次被两家大人凑在一起吃火锅认识的那天,倏忽间已经过去了两年。
大概是感觉到自己在看他,他也抬起头,漆黑的眼睛望住自己,弯起嘴角朝自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那个时候,白肆是个有点自闭倾向的小孩。那个时代的人们还不太懂得这个词汇的含义,但沈千秋作为和白肆走得最近的朋友,非常清楚这个名词意味着什么。在其他人面前,白肆是一个沉默到有些冷漠的小男孩,不会主动开口讲话。听到别人叫到他的名字,他也极少应答,甚至有时会挥着拳头攻击那些试图来拥抱抚摸他的大人。
只有和沈千秋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主动讲话,主动提议两个人一起玩拼图,甚至会像此刻这样,朝着千秋露出一个安静好看的笑容来。
梦里的沈千秋,在看到这个笑容的瞬间,突然觉得无比心安。那是这些年来都极少在现实生活中出现的一种情绪。
小千秋再度转过脸,看向自家的那个院子。应该是夏天,院子里的那棵梨树绿油油的,藤架上结满了红得发紫的葡萄,一旁的石桌上摆着一个搪瓷水盆,里面盛着凉水,还有一个大西瓜。
沈千秋看到石桌旁边坐着一个人,那个人原本背对着她,穿着白色短袖和黑色长裤,头发花白,隐约能看到他手里摇着的蒲扇。
“爷爷……”在意识清醒的沈千秋反应过来之前,梦里的那个小人儿已经先一步开了口:“爷爷,我回来啦!”
老头儿一听到这个声音,便转过身来:“千秋回来啦?”
“爷爷,我还带了糖糖回来。”
“爷爷好。”一旁的白肆对这个小名似乎没有任何异议,乖巧地跟爷爷打了声招呼。
“好,好。”沈千秋的爷爷朝两个小人儿招了招手:“赶紧过来把手洗了,爷爷早就把西瓜给你们冰上了。你们好好洗手,爷爷这就给你们俩切西瓜。”
水龙头就在靠近小花圃的一个水泥池子边。小千秋一听这话,立刻放下书包,也不管白肆,拔腿跑向水龙头。
白肆跟在后头,捡起沈千秋丢在地上的书包,仔细拍打干净,背着自己的书包走进主屋,把两个人的东西都放在椅子上,这才不慌不忙地走出屋子去洗手。
爷爷捧着西瓜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着一大盘子切好的西瓜走出来。见白肆还站在那用肥皂洗手,而沈千秋已经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桌边,笑着点了点她:“白肆比你还小,你也不知道让着点儿他。肯定又是让人家给你拿的书包吧?”
沈千秋讨好地朝爷爷仰起笑脸:“爷爷,您老人家真是英明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