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浮鬼(2)(1 / 2)

诞降之师 范之家 2251 字 3个月前

杭乐安从马鞍袋里拿出粮食,丢了一个给浮魈。“吃吧,冷了自己烤。”

浮魈嗤笑。“吃这种伙食啊?像石头。”他无所谓地咬了一口。“真委屈你啊,大哥。”

杭乐安冷着脸不理,继续忙着将树生的饼放在热石上煨烤,希望她今天能吃到一点热的东西。

“今天……”杭乐安小声地对树生说:“本来可以让你住客舍的。”

树生静静地听。浮魈则挂着笑,安静地观察这父女俩的互动。

“对不起。”杭乐安矮下的身段,有种求和的意味,他希望他们不要再陷在争吵、尴尬、难过的轮回里。“又让你住在这荒郊野外……”

树生却忽然一股气上来。“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瞪着父亲的倦容。

杭乐安一怔。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怎么可以住客舍?”树生讨厌每次吵架后,他都要矮着身、软着音求她,可却从不放开他遮住她眼睛的手,甚至会更强硬。她不喜欢这种永远没有结果的求和,没有意义,她心里的疙瘩一直都在。

杭乐安有些讶异树生的怒气,片刻说不上话,浮魈在一旁看好戏,他也不方便说些什么。

他轻叹口气,拿起烤得热软的饼,给树生。“吃吧,挺烫的。”

树生漠然地摇头。“我不饿。”她真的不饿,杭乐安把她护得太好了,她镇日被抱骑在马上,根本没什么动。真正该饿、该累、该在客舍里好好睡上一觉的人,应该是父亲自己。

杭乐安不知道树生的心思,却以为她还在为前晚与稍早的事同他呕气,为了呕气而想饿她自己。他也不高兴了,他不容许她这样。

“不饿也要吃一点。”杭乐安低喝。

父亲的强迫,让树生更倔。“我不要。”

“杭树生!”

“我不要就是不要!”

父女俩的气燄都旺了起来,旺得都忘了还有一个不相干的人在一旁看好戏。

他抓住她的手,硬要她拿饼。“你气我可以,可是你不能伤害你自己!”

树生把饼丢掉,饼滚到了浮魈脚边。他捡起来,咬一口,称道:“果然热的比较好吃。”

杭乐安好想换营地,把这家伙驱得远远的,不让他看他这难堪的模样。

树生也知道自己给了父亲一个大难堪,但她不想面对,不想用后悔折磨自己。她站了起来,跑开火堆。

杭乐安大惊,心急地唤道:“你去哪里?杭树生!”他作势要上前去追。

浮魈却抓住他。

“你做什么?!”杭乐安凶狠得只差没挥拳扁他。

“她是个好女儿呢。”在这尴尬的气氛里,浮魈还能笑得自在。“贴心得很,绝不让你操心。”

“你胡说什么?!”杭乐安甩开他,转过身正要追。

但树生并没有跑远,她蹲在营火晕得最远的光圈里,让他们都看得到她。

杭乐安的心稍稍一松,不过他不懂,她为什么要蹲在那里?独自在那里吹风,多冷?

他脱下自己的棉袄,想走过去把她包抱回来。

“劝你不要打扰她。”浮魈又漫不经心地说:“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杭乐安忍着不爆粗口。“你懂什么?”

“我懂什么?”浮魈认真地想,最后摇摇头。“不知道。”

“那就闭嘴!”

“我只看到你们对待彼此的感情,在拉开你们之间的距离。”浮魈伸出手指并排,比划着。“越看重,越分离。”本来紧靠的手指,慢慢地分开。

杭乐安被激怒,冲上前,紧抓浮魈的衣襟,低骂着:“她是我女儿,我守着她十二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你少在那里自以为是的评断我们!”

浮魈仍不怕死地笑。“可我了解你啊。”

看到他那种胜券在握的笑容,杭乐安呼吸一滞。

“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吗?”知道刺中了杭乐安的死穴,浮魈斜着眼,笑得更恶质。他瞥着树生,又说:“至于孩子的心,一点也不难了解,尤其是善良的孩子。”

杭乐安推开他。

自从前夜与树生吵架后而心生的茫然,此刻更是沉得让他无所适从。他不懂,为什么越看重彼此,越会拉开两人的距离?更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浮魈区区一句被他斥为自以为是的评论,而弄得裹足不前?

他看着树生窝在那可怜的小光圈里,竟不知道要怎么靠近她。

他刚刚说得可真好听──她是他女儿,他守了她十二年,他怎会不了解她?然而事实上却是──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这孩子在想什么。

浮魈站起身,拿走他手上的棉袄,说:“刚刚,她很想哭。”

“什么?”杭乐安回神。

“可她不敢在你面前哭。至于为了什么理由……嗯,大概是我这个外人在这里,她怕羞。也可能她只是单纯倔强,想在你我面前逞能……”浮魈指指树生的位置,说得理所当然:“不过,我猜,你这父亲,应该挺怕看到她的眼泪吧?你是个会用她的眼泪来自残的人。”

杭乐安转开脸,低哼着:“说什么鬼话。”

浮魈脸色更得意,杭乐安这小动作让他知道自己说对了。

“所以呢,她不会跑远,只需要一点点的独处,把眼泪流完。”浮魈说:“不让某人拿到她的眼泪自残自责。”

杭乐安望向树生,不知道那团蜷曲的小身子那样颤抖,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忍着伤心的哭噎?

“这个时候,有我这第三者,很好用的。”浮魈此刻反而成了可以掌控全局的人。“我去安慰安慰她。”

杭乐安本想指责他:“不准你碰她!”但话正要出口,却乏力了。浮魈露出胜利的笑容,把棉袄披在肩上,大摇大摆走向树生。

他始终关注地望着被浮魈搭肩的树生。他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却将浮魈替她抹眼泪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他一愣。她哭了?哭什么呢?是他害她哭的吗?他心焦地想,脚步躁动着,想过去,却又不敢,在挣扎间痛苦。

他没意识到,自己真被浮魈说中了,他是个会拿女儿的眼泪去自残的父亲。

浮魈对树生说了一阵,她的小头扭向他,看了他一眼。他察觉她的目光,赶紧对她笑一下。孩子却觉得尴尬,急着避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