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日召(1)(1 / 2)

诞降之师 范之家 2196 字 3个月前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会诞降术。

她又想起大叔的话。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父亲吗?

“因、因为我画的画很活,先生说,普通人经过努力,也可以变成术师。”

杭乐安细细地打量着树生。

“你不相信我吗?”树生佯装生气地说,以掩饰怕被看穿的不安。但她也没说谎,丰先生的确是这样夸奖她的,她只是没跟父亲坦白,她也会一点点诞降术。

杭乐安忽然把她拉进怀里,轻扯她的小耳,查看着什么。

“做、做什么啊?爹!”树生挣扎。

“别动。”父亲喝道,声音威严。

没有。没有言虫。他心底松口气。

“爹!”树生仍是不满地叫着。

他的表情软了下来。“抱歉,爹只是……”他侧过头,尴尬得不知如何解释。他疑心病太重,以为女儿会说出这话,是因为中了某人的控术。他即将离开了,任何一场邀约都有可能是陷阱。

“所以……”他咳了一声,拉回话题:“这位丰先生,是想找我谈……你将来进术监的可能?是吗?”

“对。”树生坚定地点头。

“树生,我跟你说……”他握着女儿的手,语气柔和。“普通人,不可能会施术的,知道吗?”

“可是先生说可以!”树生急了,那是她的希望,是她向往的将来!“普通人只要努力,也可以施术,术监里面也有几个凡人的监生啊!”

杭乐安许久不说话,状似思考。树生忐忑不安地等着他的答案。

“我知道了。”杭乐安叹了口气。“我明天去一趟。”

树生眼睛一亮。

杭乐安指指桌上的梅子软糕,说:“快吃完吧,一会儿红烧肉就好了。”他顺手再替树生倒杯清茶。

“嗯!”树生小脸发光,兴致高昂地吃完剩下的软糕。

她以为,父亲让步了,或许明天被丰先生一游说,他们不但不用搬离穰原,她还可以进入术监学习。她一高兴,也把今天发生的恐怖淡忘了一半,半句也没跟父亲提起。

杭乐安背着她,料理晚饭。

女儿不知道他的心思。

他会答应,只是因为瓜婆说的话。

你要为她的将来做打算,绝不要中断了学业。

树生和他不同,是个可以自食其力的凡人,为了她好,他不该忽然一走了之,擅自中断她的学业。他会去匠学,替她迁移学籍。

还有,他也要明白地告诉那位鼓舞她的丰先生。

他听说过术监里有几位凡人出身的术师,他们靠自学与师傅的教导,很吃力地才练成术,然而和天生的术师比起,他们仍是逊色。

他连逊色的术师都不要让树生当。

他要告诉那位先生,他的树生要当的是一个平凡人,平凡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碰术。

尤其是──卑贱的诞降术。

刑狱司判官所住的府楼,每到夜晚都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烛,乍看之下,颇像荒楼。

在禁国,只要升任四品以上大官,都能配有一栋“府楼”──比一般民居略小一些的土楼,但楼身是以高温烧出的上好灰砖砌成,瓦片颜色深沉而外表光滑,并在瓦当上雕刻了花卉等吉祥图饰。花卉的种类,让人一眼就看出府楼所有者的官品。如这栋府楼,其瓦当刻有素馨花,以其芳香洁净之特征,期许这位官阶已达三品的主人应当清廉无邪。

不过,夜晚浓黑,伸手不见五指,自然连瓦当的轮廓都看不到。瓦当上的素馨花,似乎在夜晚起不了什么作用。

进入府楼,每扇窗门不但紧闭,更从里覆上又厚又重的窗帘,透不出半点光。除了一个地方例外。那是一条长廊,在廊柱之间镶装了雕花窗扇,窗棂间并以透明无色的琉璃胎填充。廊柱上悬有挂灯,灯盏上的灯油烧得特旺,让整条长廊成为这栋楼宇唯一显眼的地方。

这条长廊通往一间宽敞的书房。书房内有一人正伏案疾书。

此人约三十出头,眉宇之间尚保有年轻气盛的气息,但人中两旁蓄有浓密如剑的八字胡,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岁数还要老成。

他正在批示明早即要行刑的文书。文书以布面的夹本包装,一个人名便一个夹本,里头是犯人的刑状。打开夹本,若只有一张刑状,没有其他东西,他读也不读,便直接批了“可”字。若里头有一张银票,他则批上“再议”──当然,他也会判断票上面额的大小,小于万两,很难打动他。

正值三更,夜深人静,可连通书房的长廊上,却响起一声微讶的轻呼。

男人抬眼,锐利地盯着门扉。他用指节敲了敲桌子,一名仆役闻声,从一旁的小耳房走出,垂首等候使唤。

“开门。”他继续办公,边说:“如果又逼疯了人,就直接拉到屠房杀了吧。”他说得云淡风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以前,他还会好奇那些仇家派了什么等级的杀手来取他人头。他会先搁下工作,好好地玩一下这些被“镜子”逼疯的可怜家伙。可这条长廊逼疯太多人,他看腻了那些狂乱的嘴脸,甚至嫌他们流出的口水脏了他家的地毯。所以最后都直接差人把这些闯进他家的莽夫拉进地底的屠房,像宰牛宰猪那样解决掉。连逼供的程序,他都觉得是装模作样。

仆役点头,缓缓地转过身,朝门口“摸”去。用摸的,是因为这仆役是个瞎子。

仆役摸到门把,将门打开。门口正对男子的桌案。

门一开,一个和煦如春风的声音说:“你这些镜子真是诚实,日召师。”

日召师──亦是刑狱司中的三品判官玉伐,皱着眉,抬头一看,有些愕然。只见廊上负手而立一位身着淡青长衫的净白书生,正津津有味的观看着镶在廊窗上的琉璃胎,和凡人见到镜子便吓得惊慌失措的反应大为不同。

他搁下笔,走进廊道,来到此人身侧。

“怎么?不认得我?”书生摸摸自己的脸。“不亏是瓜婆,出手便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