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毛色黑亮,颈上却蓄着浅灰色的鬃毛,不过若站在太阳底下,这鬃毛也可能是亮眼的白。
她也没看过狼的眼睛是如此阴森的腥红,更无法想象有任何兽物的血会饱含剧毒,腐蚀一切事物。
这是树生第一次接触牲人。在穰原,很少看到牲人的,在禁国人保守的观念里,毕竟人就是人,兽就是兽,还无法全然接受人能变成兽的事实。若向户部官府报入牲人籍,不但无法作官,连受教、租田耕作、生意买卖等平常事都会受到歧视。也因此禁国的牲人,平时都可能藏在人的皮囊下,压抑地过着属于人的平淡日子,四周的人甚至从未察觉他们的真实面目。
“你能变回人吗?大叔。”树生问:“你这样出不去,你得变回人,我才能带你上街找大夫。”
“大叔?”对一只浑身充斥着危险的恶狼,叫大叔?狼虚弱的哼笑一声。“小鬼,你真不怕我?”
“你还是人啊,大叔,有什么好怕的。”树生答得理所当然。她起初的惊讶,只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遇见牲人罢了。
她蹲下来,细看黑狼的腹部,她看到一口好大的裂伤,血就是从那儿潺潺流出。
“你得止血才行,大叔。”树生说,把方才包裹雉鸡的布拿出来。
“小鬼,你──”黑狼还不及说完话,树生便已快手快脚的拿布往它伤口压去。
黑狼痛得疵牙裂嘴,全身毛发竖立,硬得像尖针,它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躁动,一眨眼间竟如万箭齐发,纷纷往周遭射去。
树生闪避不及,还好黑狼的后脚蹬开她,她滚到一旁,没让尖针伤到。
攀在石梁上的藤蔓植物,以及上层的石制天花,插满了细针。可不论是草还是石头,竟都蚀成焦土,软烂地掉落在地上。
树生这才知道,为什么这黑狼老叫她滚。这狼身上处处都是足以致命的兵器。
而她方才压在它腹上的布,竟也被毒血一点一点的吞噬掉了。
“你还不走吗?小鬼。”黑狼咬牙狠道:“下次我可没那么好心。”
“可、可是……”树生担心地看着它腹部的那滩血,还像一个小涌泉似的冒着。
“还不快滚!”黑狼激动地撑起上身,裂着嘴露出鲜红牙龈与森森獠牙。“再不滚,我吃了你!”
树生一吓,脚步往洞口退着。黑狼又跨前一步,她赶紧退到洞外。
她说:“对不起,我……”她很难为情。“没能帮上你。”
“走!”黑狼再吼。
树生只好离开。
几乎同时,黑狼也支持不住,颓然倒地。
它虚弱地看着洞口,自嘲地笑着。
“叫我大叔……”它自言自语。“在她眼里,我竟然是个……人呢……”它哼了一声。
“奇怪的,小鬼……”
“如果受了很严重的外伤,该用什么药?”树生问铺里的伙计。
“怎样的外伤,多严重?”伙计狐疑地问。她家大人怎么会叫这么小的孩子来抓药?
“就是把肚子剖开,血一直流那么严重。”她的表情严肃,说得急切,可不是玩笑话。
伙计想,这孩子应该不是来捣蛋的,便认真起来。“你有多少钱?”
树生掏出所有铜板,和一张小额的飞钱,这是父亲给她的餐费和零花钱,她全交给伙计。伙计算了算,向柜台的制药匠喊道:“一剂铁扇散。”
伙计告诉她,这铁扇散可生肌收口,将细粉敷在伤口处,再以扇搧之,立时便会收口结疤;若伤口发肿,再用黄连煎汁,搅和之后涂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