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学的先生检查着树生完成的画稿,她画的是一只有长长羽尾的雉鸡。先生指点道:“这尾端的羽毛,线条不可这么虚,你这画稿是要上版雕刻印刷的,刀可不是笔,刻这么虚的线条一定会断,要注意点。”
“是。”树生紧张地应道。
先生沉吟了一会儿,才说:“补实这线条,你这画稿就完善了,画贵在活,你渐渐做到了。剩余的就要看你雕版的功夫了。”
树生松口气。
先生露出微笑,夸道:“树生,你近日进步许多,怎么?是父亲有加以指点吗?”
树生腼腆地回答。“不,是自己练的。”
“可惜啊,你父亲只是一般的工匠。”先生惋惜地说:“否则,你若是进『术监』,定能成为优秀的术师。不过……当然,这勉强不来,要成为术师,必须有先天的天分。你继续努力,也能当个出色的艺匠的。”
树生笑道:“谢谢先生,我知道。”
“好了,我期待看到这只雉鸡的刻版,希望它能被印成一张有水平的图。”
树生又道了谢,才回到座席上,让先生继续评断其他匠生的画作。
在禁国,有两种阶级,一为“匠”,一为“师”,并为这两种阶级开办学习,便是“匠学”与“术监”。所谓匠者,是将有形的物体修饰为堪用之物,是一门能透过学与练即可达成的技术,学成后普通者为“工匠”,善者为“艺匠”。先生常说,人只要努力,都有机会成为艺匠。
在禁国,父亲担任何种技术的工匠,便决定其子女在匠学的学习类别。树生父亲在刻书坊当开字匠,她理所当然的修习了一切有关刻版印书的工序技巧。子承父业的教育政策,自然是一种对工匠技术的传承保护,当然也可能对一些志不在此的孩子造成伤害,不过这些问题,倒没发生在树生身上,她喜欢画画,喜欢刻版的木头香气,还有墨水刚印上纸张的气味。
她只是好奇,为什么她没办法进入术监?
先生从没说过,只要努力,就可以练成“术”,达成“师”。术者,与匠恰好相反,是要将一个虚无的念头幻化成实体不灭者,或是使其成为牢靠的枷锁,控制有形之物。听说,那是要靠天份的,靠原本就流在血脉里的力量去发挥的,不是凭空可以练就出来。
她父亲不过是个平凡的开字匠,她不可能有这种力量……
真的吗?
树生想起《画诞类萃》里的口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