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修林闭了嘴,等了一会儿,虞生欢果然自己就开口了:“先去衡陵最穷的源城看看。”
“去最穷的地方看?”凤修林疑惑,“大人一直待在京都,从来没有去衡陵的首府贺城看过,身为这片土地的主人,难道不想去看看吗?”
“要是来游山玩水的,我当然回去最繁华的地方,但是我是来体察民情改善民生的,不然很容易被凤大人你这样的清流指着鼻子骂。”
凤修林心虚地拢起了手,他知道虞生欢还记恨自己之前上衡陵王府去骂她的事,腆着脸笑着:“那也是在气头上嘛……您利用我就算了,可是端敏公主毕竟是你的好姐妹啊……”
“既然连你自己都可以毫无怨言地被利用,为什么还要帮别人来抱不平呢?”虞生欢发呆似的,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稍显呆滞的眼睛像一潭平静的湖水,“你那天生气,难道没有半分是自己被利用了的愤怒吗。”
有的。
凤修林那天被熊丘扔出去之后才明白了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其实是在生气虞生欢利用自己,端敏公主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发火的理由罢了。
可是当初泉城铁的事情出来,凤修林被当做替罪羊的时候,心里只有完完全全的生气与恼怒,可是这次被虞生欢利用之后,心里更多的是心酸,就算想要发火,却只感觉自己像是对着一团棉花,更多的是怪自己的无能。
这件事情虞生欢一个人办不成,背后一定有秦方域和虞羲都的配合,也就是说他们都知道虞生欢是怎么打算的,可是只有自己不知道。
他好像气的更是虞生欢对自己的隐瞒,如果她肯跟自己透露更多的话,自己说不定会像虞羲都和秦方域一样配合她。
可是……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骨气了?而且这个对象仅限于虞生欢。
她没有贿赂过自己任何东西啊。
好奇怪。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对着我发呆?”虞生欢突然说,声音里面明显可以听出有一些不悦,“就好像真的对我有什么不轨的图谋一样,看多了的话,我说不定真的会把你当做敌人杀了哦。”
她半开玩笑地说着,面上却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她好像真的那么高不可攀,固执地不肯相信别人的真心,同样地也视别人的真心为无物,就像对谢昭玉,对自己。
“你可以信任我,”鬼使神差地,凤修林突然鼓起勇气说,“我永远不会对你有恶意。”
虞生欢看向凤修林,突然愣住了,她好像看到了当初那个在水中把自己救起来的凤修林,说话有如君王的凤修林,他没有拿出任何证据,却让虞生欢有一种想要相信他的冲动。
好半天,虞生欢才撤回了目光,没什么感情地说了一句:“看你的表现吧,真的有不轨之心的话,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同归于尽也不会放过你。”
从窗外灌进来的风微微地吹着,凤修林如梦初醒,他这才察觉到自己跟虞生欢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而且差一点就要把内心里一直藏着的东西说出去了。
现在说出来,估计她会生气的吧?
凤修林心里一阵失落。
“我们第一站要去源城,”虞生欢的语气稍微轻快了些,“你对源城有什么了解吗?我这边可以得到的有用的东西很少,你也知道,我自从去年从棺材里爬出来之后,对过去的事情都不太清楚了。”
这就是凤修林的拿手本事了,他将之前的坏心情都扔在了脑后,开始为虞生欢倾情讲解。
“源城是衡陵西部的一座城镇,源城府的知府是上官勤松,守备处在元州和雁州的分界线上、听云山脚下,原本也是气候宜人的,可以与宣郡并称避暑圣地,可是因为山路艰险,地形比较复杂,山上还经常有猛兽伤人,加上上官勤松作风……不太行,所以源城一直举步维艰。”
这前面的事虞生欢都清楚,唯有这上官勤松,虞生欢也只了解过一个大概。
虞羲都送给自己的那张地图上,源城府是用黑墨标明的,这就说明那个上官勤松不可用,但是虞生欢具体也不清楚,只能虚心请教:“为人怎么个不太行法?”
凤修林面露难色:“源城府直隶于衡陵,衡陵毕竟是您的封地,所属一切应当由贺城理政府打理,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因为我在闲暇之时会去城门口摆摊补贴家用,所以见过许多的源城府难民,从那些难民口中,我也能知道一些消息,但是并不准确……大人不如问一问老侯兄弟,他不是应该与贺城理政府有联系吗?他或许会清楚一些。”
那可不一定,侯锭的心里除了烧鸡,什么都没有。
虞生欢想了想,还是将侯锭喊了进来,开门见山问道:“封地的事情你不太熟悉,但是我记得这个源城府的头子稍微有些特别,那个上官勤松是个什么来头?”
侯锭微微沉吟,然后道:“这个上官勤松倒是没什么,也年近四旬了,为人也算是中规中矩的……”
“中规中矩,谁下的评论?”虞生欢打断了他。
侯锭一下子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这不是一年多以前大人您自己说的吗?”看见凤修林在场,侯锭伏到虞生欢耳边道:“当时您还收了他的一箱珠宝呢。”
原来如此。
是一年多以前那个假货所评价的“中规中矩”,那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说明这个源城知府是个乖乖行贿、但数量不多的贪官污吏。
“源城府是个不太有油水的地界,但是他上官勤松能在三十多岁当上衡陵一个地方的知府,背后肯定有靠山的吧?”
侯锭点了点头:“当初老王爷上战场,上官勤松救过老王爷一命,老王爷也很是器重,最后因为旧伤复发,才去颐养天年,得了个知府当。”
虞生欢愣住了,摩挲着手里的扇柄,半晌才苦恼道:“亲爹的救命恩人啊,”接着话锋一转,“我要是宰了他的话,老爹在地下有知,会不会掀开棺材板来掐死我?”
侯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