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域原本混进了箭队在掩护虞生欢，摘下眼罩就看到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场景，以为那两个人有什么分歧，他也没多想，就准备进场去带着虞生欢去疗伤，可是没想到走近虞生欢身边，她就转过身来，很是端庄有度地朝秦方域行了个礼：“镇南王。”

秦方域愣住了，他从南疆回来之后，虞生欢可从来没有跟他正儿八经地行过礼。

“你……”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她走到虞羲都身后，满是血的手搭上了虞羲都的肩膀，声音很轻：“好久不见了，祝安。”

虞羲都眼泪几乎是一瞬就掉了下来，他不可置信地回头，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他了，虞祝安。

好像全天下会这么叫他的，只有虞长霖那个人。

“长霖，你回来了。”虞羲都声音一瞬间就哑了。

虞长霖摇了摇头，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原本如玉的手臂呈现紫色，“很快就要走了，但是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我注定不再属于这具身体，强行留下，最后只能与你永别，祝安，你能明白的吧？”

虞羲都踉跄了一下，跌坐在了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虞长霖从身边走过去。

秦方域先过去把他扶了起来：“你没事吧？怎么好像丢了魂一样？”

虞羲都满嘴念着“长霖”两个字，脸色越发苍白，秦方域只好先把这家伙弄下去了。

“喂，凤长祁，虞生欢交给你了！”

“哦……好……”凤修林后知后觉地答道。

虞长霖慢慢地走向凤修林，后者显然有些紧张，直到虞长霖向凤修林行了个礼：“长祁兄，好久不见。”

凤修林愣住了，呆呆地问道：“你是什么邪祟？”

虞长霖愣了一下，明显有些失落，然后无奈地笑了笑，道：“原来你们已经这么称呼我了吗？”

说完，她还是微笑着对凤修林说：“你不必太在意，我不会抢走这具身体，能做的也只有这样而已。”

凤修林呆呆地点头。

虞长霖伸手，好像在讨要什么东西，见凤修林半天没有反应，温柔地提醒道：“平安扣，是时候把她换回来了。”

“哦……好……”凤修林立马把一直攥在手心的平安扣放在了虞长霖手心。

虞长霖笑了笑，将平安扣攥紧，然后说了一声：“接好。”

凤修林还没有反应过来，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句：“什么……”

就见虞长霖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凤修林怀里，原来接好是这个意思。

她们换回来了吗？

“艹，好疼……”虞生欢迷迷糊糊中说了一句。

好吧，她们换回来了。

只有凤修林认识的那个虞生欢才会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音节，借此来抒发内心的丰富情感。

*

“见鬼，”虞生欢抱怨，“我还没死吗？怎么还有这种黑黢黢的梦？”

“你不会死的，”又是虞长霖的声音，“永远不会了。”

“虞长霖？你不是上线了吗？难道不应该把我的灵魂替换出来吗？”虞生欢问，她明明已经做好死掉的准备了，为什么又会恢复意识？

“因为很多原因，我没有办法回去了，”虞长霖说声音听不出明显的悲伤，“我的意识在渐渐消亡，所以能帮你的次数不多了。”

“帮我？”虞生欢不解，“你不是应该对我这个偷身体的贼深恶痛绝吗？”

“你不是自己愿意来的，醒在这具身体里，你一开始也是拒绝的，对吗？”

虞生欢没回答，虞长霖继续道：“你知道扔掉平安扣就会死，但你依然放弃了挣扎，放我出去对付端木庆，因为你相信我会帮你赢，那么你又为什么要赢呢？为什么非要把那个兵权收回不可呢？”

“因为我答应了先生，好好地把卫明国建设好，收回兵权是必须要做的……可是这件事你也能做到，不一定非要我来。”

虽然从来没有表现过，但是虞生欢始终有一种偷走别人灿烂人生的内疚感，现在原主明明回来了，却说要把身体让给她，这不是让虞生欢更加内疚吗？

“不，你骨子里不肯认输，你情愿自己去死，也让我们赢了，我相信你，认可你，”虞长霖的声音很温柔，“我没办法做到了，但是你可以，这些日子你都做得很好，生欢。”

她用温柔的声音叫她生欢，就好像她本来就叫这个名字。

“不需要怀疑，你一定可以做到，侯锭，南河，北落师门，凤长祁，秦寒声，虞祝安，他们都会帮你……你可以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以卫明国前任摄政王的身份委任你为新任摄政王，我请求你代替我，完成我的心愿，让卫明国拥有光明的未来，这就是我把这具身体让给你的唯一条件，拜托了。”

“殿下……殿下？”

好像一点点浮出水面，感官变得清晰。

“虞生欢？干嘛呢？要醒不醒的！”

“欢欢，欢欢你醒醒啊。”滚烫的泪水落在手上，虞生欢睁开了双眼，无力地转动着眼球，看见了好多好多人。

她慢慢地坐起身，伤口撕裂一般地疼痛，她强装镇定问：“我睡了多久了？”

声音还有些沙哑。

“快两天了，”秦方域强调，“明霜给你守了两天了。”

虞生欢看见身边的秦明霜，果然成了熊猫眼，噙着眼泪，可怜巴巴的。

“没事，”虞生欢给秦明霜擦去了眼泪，“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再也不会放弃自己活下去的机会了。

虞生欢醒了，众人该休息的就休息去了。

天要黑时，虞羲都却来了，满脸疲惫苍白，他看见虞生欢，开口第一句就是：“是长霖回不来了，还是你不肯让她回来。”

虞羲都什么都知道，他分得清虞生欢和虞长霖，一开始就能够分清，只是一直在观望而已。

她声音淡淡地：“你想杀了我，让她回来吗？”

“不然呢？”虞羲都苦笑。

虞生欢没有回答，靠在软垫上，好半天才慢慢地道：“我来到这个世界，被安上了摄政王的身份，人人都想要我的命，但是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承受这一切；同样的，没有人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从我手里拿走我的性命。我不想活，和你们不让我活，这是两回事。

“所以，欢迎你随时来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