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轻了力气,去碰她的左肩,声音有些发颤:“摔到哪里了?这里吗?”
丛蔚右手拉住他,点了点头。
裴寂眼底渗出了红血丝,一下就变得非常骇人,他的姑娘就躺在他怀里,可他哪哪都不敢碰她。
“周奥,我操你妈!”裴寂一抬头,冲着站在一边的周奥就骂了出来,整张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着,说他下一秒就要抽刀砍人都不夸张。
脚掌用力,一个蹬起,就要起身去打人。
却被丛蔚死死拽住袖口,她明明已经疼得几近脱力,右手拽着裴寂的袖口,整只手都泛着用力过度的青色,指节透过薄薄的皮肤凸出来,好像下一秒就被绷破那层皮肤一样。
【去医务室】
食指顺势在他掌心写字。
裴寂几乎是用全部的控制能力去压制自己心里那一瞬间掀起的暴虐,打横把丛蔚抱了起来,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周奥,语气森然:“1500米,老子要是让你赢了,老子就是孙子。”
用对方擅长的东西击败对方,这是最大的羞辱。
裴寂要让他付出代价,要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地自容。
医务室里。
校医简单处理了一下丛蔚肩膀上的伤,的确有些擦伤,因为她的皮肤过于白嫩,伤口渗着血丝,显得格外恐怖,但严重的并不在这里。
“可能是骨折,要去医院拍片子,看片子的情况,我估计要打石膏。”校医从药柜里拿了两片消炎药和止疼药,递给裴寂,“消炎药现在就吃,要是她路上疼得受不了就吃一片止疼药。”
裴寂接过来,连连点头。
耿越气喘吁吁赶过来,人还没进屋就嚷了起来:“怎么摔成这样?”
“体育生故意撞的,我知道他,10班的周奥。”裴寂走到饮水机边上,倒了杯温水,掌心攥着那两颗小药丸。
耿越不解:“他们撞丛蔚干什么?”
裴寂端着杯子的手一顿:“他们想撞我,丛蔚把我推开了。”
耿越顿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好像说什么都不是很合时宜,只能帮着裴寂把丛蔚扶起来,喂她吃药。
裴寂半垂着眼:“你是不是傻,我皮糙肉厚的,撞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丛蔚左手疼得要命,不能打手语,右手把手机从口袋摸了出来,一只手磕磕绊绊地打字。
【你下周要参加运动会,受伤了怎么办?】
她看到裴寂报七项全能时眼睛里的自信和骄傲,她也看到裴寂一个人训练时候的认真,她想他应该是很期待能在运动会上取得一个好成绩的,无论他是想展示给她看,还是展示给别人看,还是满足自己对胜利的渴望。
“参加不了就算了,运动会又不是高考,就算是高考也不是只能考一次啊。”裴寂给她擦嘴,纸巾从她唇畔擦过。
耿越也连连点头:“裴寂说的是,你一个小姑娘,万一真的骨折,还得不偿失,伤筋动骨都得一百天呢。”
丛蔚笑笑,没回话。
那是下意识的反应,她不想裴寂被撞到,那样的速度,即便是裴寂,也免不了要受伤。
裴寂受伤。
她会心疼。
——
丛文晏开着车来学校接丛蔚。
一见面就先瞪了裴寂一眼,没说话,可裴寂就是觉得无法面对“未来老丈人”。
跟在屁股后头,死活不肯下车,非得跟着一块去医院。
拍片子的时候,两个男人站在外面,一个气得不行,一个低头沉默。
“耿老师都跟我说了,这事也不怪你,只是我没想到她会冲上去。”丛文晏撸了一把头发,他一贯是风轻云淡的,鲜少有这样烦躁的时候。
“对不起。”裴寂低声道,“可能,我不该逞强。要是我没报七项全能,没引起那些体育生的注意,就没这事儿了。”
丛文晏深呼了口气,看了低着头神色不明的裴寂一眼,半晌抬脚上前,手掌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因为害怕引起麻烦而放弃自己的决定,无视自己的能力,那是懦夫。越是压制,越是阻挠,就越要往前走,越往前走,你才会越强大,你的强大才是被人需要的保护伞。”
裴寂诧异地抬头,他其实已经跟丛文晏差不多高了,但此刻看向他,却依然像是仰望。
“丛叔,你不怪我?”
丛文晏双手抱臂,轻哼一声:“没保护好我女儿,还想我不怪你,你没睡醒吧。”
语气不好。
裴寂却突然笑了出来:“谢谢你,丛叔。”
“别急着谢,这事,我还是得跟你算账的。”丛文晏斜睨他一眼,“煲一个月的汤,不难为你吧。”
“没问题。”
两个人在外面说这话,CT室的门从里面推开,护士扶着丛蔚走出来。
丛文晏和裴寂齐齐上前,异口同声:“怎么样了?”
护士来回看了他们两眼:“应该是骨裂,拿着片子去找医生吧。”
心头大石落了地,骨裂比骨折要轻很多,多吃蔬菜水果和瘦肉、蛋类和奶类食物,补充钙剂,注意休息,减少活动,慢慢恢复就可以了。
裴寂从护士手里把丛蔚接过来,用比拿豆腐还轻的力度扶着他,半躬着腰,整一个小太监伺候老佛爷的模样,扶着她慢慢往前走。
丛文晏没插手,却在两个孩子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稳稳当当地跟着。
他当然心疼自己的女儿,心疼里还搀着一种怅然若失。
他从小捧在手掌心呵护长大的女儿,在繁花正茂的年纪遇到了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她开始有了普通女孩该有的模样,情绪也在逐渐饱满。
丛文晏舍不得阻止,也不想阻止。
去享受青春,去享受情窦初开,去享受朦胧情愫的美好,去享受这个年纪产生的一切情绪。
这样的美好,在成年人的世界几乎不再存在。
所以没关系,无论今后发生什么,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她的身后会一直有父亲替她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