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胡同是个很老旧的胡同,里面的四合院都已经旧的不成样子了,但因着地理位置和年代,能住在这里的人,也是相当有经济实力的。
118号是整个胡同里最大的一间四合院,大门上着朱漆,门口挂着两个褪了色的红灯笼,一看就是好几年没打理过的样子。
隔壁有个老头坐在屋檐下剥毛豆。
“大爷,跟您打听个事儿?”裴寂往那老头面前一蹲。
老头大概患有帕金森,捏着毛豆的两只手不停地抖,眼神也不好,浑浊的眼睛盯着裴寂盯了很久,才颤颤问道:“你是谁啊?打听什么事儿?”
裴寂伸手一指那扇朱漆大门:“这户有人住吗?原来是不是有个很聪明的小姑娘住在这里?”
老头扭头去看,他年纪很大了,思维很缓慢,语速也是极缓的。
“哦,你说知知那丫头啊。搬走啦,搬走啦,早就搬走啦。”
“为什么搬家您知道吗?”
“我看新闻说,她妈妈跳楼死了。可怜啊,我头些日子还听小丛说有喜事,到时候请街坊四邻吃红鸡蛋,没多久家就散了。”
老头絮絮叨叨,似乎有些糊涂,“好好的家怎么就散了,可怜了小丫头,才那么丁点儿大,没妈可怜啊……”
裴寂仿佛听见晴天霹雳,有雷声恍惚了他的听觉。
“您说……什么新闻?”
老头抱着一筲箕剥好的毛豆,颤颤巍巍起身进屋。
关门前,裴寂听到他说。
“跳楼的新闻啊。”
三年前的,新闻。
裴寂就那样蹲在老头家门口,迫不及待掏出手机搜三年前的首都跳楼事件。
网上消息太多,每年跳楼自杀的人也多,裴寂蹲在那里找了半个小时,也没找到一条大概情况能够相符的。
他揉着头,胡同里的风很烈,横刮出来,打在人的皮肤上,甚至能产生一股子似幻觉般的痛感。
——
整个下午,裴寂就坐在老树胡同118号门口的台阶上。
人被首都冬天的冷风吹得没了知觉,两眼愣愣地看着眼前一片歪歪扭扭的石子路。
老树胡同里住的人不多,大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裴寂期望能再遇见一两个邻居,可一下午过去了,除了地面上爬过的两只蚂蚁,他谁都没遇到。
下午四点多,天就开始暗了。
裴寂僵硬地从地上起来,往胡同外走。
短信提示他今晚定好房间要尽快入住。
首都的街边很热闹,暖黄的灯火顺着街道渐次亮起,比白日显得暖和,涮肉店里热腾腾的直往外涌着热气,旁边一个冰糖葫芦的铺子,红彤彤的山楂蘸着糖,折射着馋人的光泽。
也许这条路丛蔚从前也走过。
这家店她也曾路过。
……
那个时候的她,才13岁,该是什么样子,该有多小一只,背着书包,低着头。
裴寂觉得心里酸软一片。
“你是不是有毛病?有毛病就去看病,我不跟神经病计较。”
“你他妈才有神经病,老子在这儿走得好好的,你跑过来撞我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还想说我走得好好的你过来撞我呢,要不是我钱包还在,我非得报警。”
……
街边有人在吵架。
裴寂几乎快冻僵的脑子突然就像是被开水猛地浇化了。
神经病。
丛蔚手机里那个电话,何医生。
冯牧川事件后,出现在丛蔚家的那个人,何万舟。
心理医生何万舟。
裴寂百度了何万舟的诊所,他查过所以有印象,诊所官网里有一个座机电话。
他的手指有些发颤。
几声响后,电话被接通。
“您好,万舟诊所,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
“我……我想找何医生。”
“您稍等。”
二十秒后,年轻的男性声音响起。
“您好,我是何万舟。”
裴寂的心跳到了极致,他哑着嗓子问:“丛蔚是不是在你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