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她做手语的时候,神情放松,尤其是眉眼,几乎再看不到从前那样紧绷的神色,恰逢屋外秋阳正好,丛文晏那一刻才真的在自己的女儿身上,看到了那么一点属于16岁少女的情状。
“去吧。”他数天以来心头压着的那块大石蓦地就碎了,“喜欢什么就买,不用太节省。”
丛蔚摸摸肩膀上的帆布小包,点点头。
和姜杳杳去玩具城的事情,丛蔚没跟裴寂说。
昨天晚上给他布置了两份额外的试卷,只说今天没有时间,裴寂想多问两句,可又怕她觉得他多管闲事。
42路公交直达利云路文具城门口。
这一片是樊城最大的文具市场,相隔一条街就是利商路,20年前樊城最繁华的市中心,有几个外贸商城,买卖服装和小商品的生意在这里出奇地好。
后来樊城改造,市中心逐渐往南偏移,这里就变得落后了些,商贸大楼历经风雨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可依然有很多个体经营户从这里拿货,这里就变成了一个批发市场。
从公交车上下来,仅仅是站在车站,隔一段马路就能看见这一大片批发市场的热闹。
小三轮、扁担穿梭在狭小的巷子里,一刻不停。
大楼一楼门面家家大门洞开,卖着袜子、围巾、窗帘什么的,老板娘挎个斜背包拿着大喇叭站在一张塑料凳子上对着来往的人吆喝。
姜杳杳和王咏怡老早等在车站,看见丛蔚下车,立马就扑了上去。
“我妈给我了一点钱,我们买完文具,你陪我去逛逛衣服吧,下周五校庆呢。”姜杳杳拉着她的手,鼻尖往她身上嗅嗅,“你换药了吗?香味儿变了。”
丛蔚低头闻袖子,是了,新换了卧室的熏香,这香味霸道得很。
【换了鹅梨帐中香,屋里用的,沾到身上了】
“我觉得你过得跟古代大家闺秀似的,家里还用熏香。”王咏怡走到另一边挽住丛蔚的胳膊。
丛蔚要低头打字,却被王咏怡一把抓住:“过马路呢,你看着点。”
——
在大市场买东西图的就是便宜和方便。
学校门口文具店的文具和小礼品都抬高了价格,姜杳杳通常都是在文具城买上几个月的用量。
熟门熟路,几乎不到半个小时就拎了大包的本子和笔芯。
王咏怡喜欢做手账,逛起来真恨不得一股包场的气势,姜杳杳拉都拉不住,只能拖着丛蔚,两个人跟在她身后走得气喘吁吁。
“最后一卷胶带,买完就走。”王咏怡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店里胶带架子,选择困难症几乎到了极点。
丛蔚在文具店里找了张破了角的小凳子,坐在那里休息。
她的体力实在是不行,长期不怎么走路的人,脚底板发疼,脚腕也酸。关键是体力下降以后,她又开始犯困,坐在那里,眼皮重得就跟吊了个秤砣似的。
正犯着困,突然有东西落在头上。
丛蔚伸手去摸,却被姜杳杳拍了一把。
“看镜子。”
一瞧镜子就想笑,姜杳杳在她头上夹了个胡萝卜的发卡,毛毡做的,大约只有半个手指那么长,斜着卡在她右耳上方。
“好看。”姜杳杳左右瞅瞅,还叫了王咏怡一块来看。
“活脱脱一只小白兔,你说你怎么这么可爱啊。”王咏怡比姜杳杳还要大咧咧,捧着丛蔚的脸,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激动劲,轻轻揉了揉两把,活像个调戏姑娘的纨绔。
丛蔚也喜欢,站起身打算去买。
被姜杳杳拉住:“我送你的。”
姜杳杳家境一般,丛蔚知道。
上次大雨,丛蔚让丛文晏一块把姜杳杳送回家。
那是樊城最老的居民区,也是至今还未拆迁的城中村。那天姜杳杳从车上下去,水杯落在了车上,丛蔚想给她送过去,半道上看见她冲一个身穿橙色工作服的环卫工人喊爸爸。
她知道姜杳杳不是看不起自己父母的人,但她也知道,姜杳杳很敏感,正如她们第一次见面。
只是丛蔚常听何万舟对她说,人与人之间相处,交朋友,不要越界,只有良好且健康的距离,才能维持一段长久而稳定的友情。
她退了回去,第二天把水壶带给她,什么都没说。
一个发卡,或许要不了几块钱,但这几块钱,足以让姜杳杳多买几支笔或者几个本子。
丛蔚摸摸头发上的发卡,笑笑,收下。
童介到文具城进货。
正站在大门口迎着风抽烟,算着自己的积蓄,想着职业赛车队经纪人抛来的橄榄枝。
一回头就看见了丛蔚,那个每天被裴寂接送的姑娘。
正听着身边两个女生说话,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软糯糯的,脸颊被风吹起了两团粉,头发上还别着个胡萝卜。
他一下就被逗笑了。
手机偷拍了张照片传给裴寂。
【我看到你家小白兔儿了】
【我家不养兔子】
【图片】【图片】
【!!!商量一下,照片删了,条件你提】
【摩托车借我】
【你丫趁火打劫够狠的】
【不答应算了,我发你们学校贴吧上去】
【成交】
裴寂下午被柏粤和钱权约出去台球,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倚在台球桌边上抽烟,一看照片,一口烟倒灌进喉咙里,呛了个半死。
小胡萝卜,真的是。
清纯到了极点。
妈的,谁给买的,太招人了。
他一边让童介删照片,一边十分痴汉地把那几张照片原图存进了自己手机,顺带设置成了他和丛蔚的微信聊天背景。
钱权勾着脑袋过来:“裴哥,看啥呢?”
裴寂一把按熄手机界面:“看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