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已近凌晨,可酒吧的夜,才刚刚开始。
裴寂在外面玩有个规矩,凌晨两点以前必须回家,理由是第二天要上学。
陆方刚认识他的时候,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后来才知道,他是真的,非常热爱上学。
三儿和小黄毛他们还想玩,奈何裴寂的死亡眼神太具有威慑力,只能依依不舍地跟陆方告别,活像个怨妇一般,一路上阴森森地盯着裴寂。
因为要先去津南路买烧烤,裴寂就把摩托车放在BubbleLab的门口了,走去买了烧烤再拿车回家。
从平苍江站走到津南路,中间会路过一条街,叫大梨苑巷,这条街和旁边的酒吧一条街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文艺到了一种极致,往里走能看到一整条街都开满了花店、书店、咖啡店,还收留了不少流浪猫狗,是这座城市里绝对的网红打卡点。
T字路口原先是开着一家网红花店,一个七字型的店铺,大门口有个极宽敞的大院子。
可今儿路过,却换了模样。
门口换成了两排竹篱笆,院子里辟了两个花坛,中间铺着一排歪歪扭扭的青石板。篱笆上是个木搭的门,挂了个新招牌——十二月。
“花店什么时候关门了?”裴寂嘀咕了一句。
三儿勾着脖子往里头看:“什么花店?”
“十二月”的店铺里还亮着灯,店铺大门关了一半,还剩一半,漏着屋里暖色的光。
就在裴寂脚步慢上几拍的间隙。
屋里走出了个人,手上端着一个紫砂香炉,香炉上还冒着幽幽的薄烟。
来人穿着一身蟹壳青的印花方领补子袄,半截的百迭裙裙摆长至脚踝,行走时裙摆微扬还能看见一双素白的布鞋。她从门后的光里走出来,长发铺了半个脊背,黑得发亮。
就像是夜里出没的女鬼。
有种时空穿越的荒诞感。
裴寂逐渐瞪大了眼睛。
她蹲在门口,往一个方瓮里倒着香灰,起身时抬首。
和篱笆外站着的人对了正着。
这个点,这个地方,看见他,显然有些错愕,她嘴唇微张,如果能发出声音,大约应该是一声“啊?”。
丛蔚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想再看清一些。
却听有人在叫:“裴哥,走啊!我都饿了,快点!”
丛蔚手里扣着那个紫砂香炉,同样满脸的不可置信。
白日里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口口声声自称“学霸”,英语晚自习还乖乖罚站。
到了夜里,换上了一身十分宽松的运动服,里面套着一件格子衬衣,脖子上挂着那个黑色的胸包,触了电似的头发,松松垮垮站在那里,也没个正经的站相。眼皮微微耷拉着,怎么看人都是一股子不屑和冷淡。
丛蔚下意识揉揉眼睛,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裴寂被她傻乎乎的动作逗笑了,两手叠交靠在竹篱笆上,嗨了半宿的嗓子有些沙哑:“小神仙,保密啊。”
右手食指竖起贴在嘴巴上。
嘘。
丛蔚赶忙捂住嘴,十分真诚地看着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裴寂勾着嘴角笑,他原本就生了一个上翘的猫嘴儿,两侧唇角天然微微翘起,唇珠饱满圆润。
正常笑起来会显得格外阳光灿烂,可若是只勾上一边,便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交织在男孩与男人之间说不出的痞性和坏。
瞧着她这样乖,裴寂从胸包里掏出颗糖,放在竹篱笆上,也不知道是奖励她这样听话,还是想用糖封她的口。
“知知……”
丛文晏在屋里叫她,丛蔚捂着嘴转身,小跑进屋,没去拿糖,临关大门时扭头,犹豫了半晌,伸出两只手,右手往左手手腕上指着。
意思是:不早了。
裴寂直起身,两手往裤兜里一插,懒洋洋地抬脚离开,临走时扔下两个字,声音很轻,语速很快:“再见。”
丛蔚看着他走远,才把目光收回来,然后看着竹篱笆上那一小团白色的东西,指甲在门板上轻轻抠了几下,还是抬脚出去了,走近了才发现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她极快地伸手,把糖攥进手心,慌慌张张回屋,“砰”一声门板给关上。
丛文晏洗了澡出来,搭着块干毛巾擦头发:“外面有人吗?怎么去这么久?”
丛蔚低着头,一只手手心里攥着大白兔,一只手摆了几下。
三儿已经在凤爪王烧烤店门口等着了,看着烧烤摊子上冒着油的肉串淌口水。
裴寂点了菜,坐在露天帐篷里等烧烤的时候,脑子里盘旋着刚刚听到的名字——知知。
不知道是之之,还是吱吱,还是芝芝,还是知知?
乳名吗?
看不出来还是个汉服控?挺好看的,好像她就应该那么穿,运动服不适合她,不伦不类。
“裴哥!”三儿坐在一边叫,“裴哥,想啥呢?”
“想zhizhi啊。”
“什么东西?”
裴寂手掌撑着下巴,余光扫了三儿一眼:“闭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