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着比上一回见面,又清减了许多。”
贤王抬头凝视着站在船头背对着他的韩素英,眼神中满是关切及心疼,在他眼中,她原是个丰韵可爱的女子,但自他成婚之后,她越来越消瘦,肤色也愈发蜡黄暗沉,如今瞧着,有些老态,竟像是变了个人。
韩素英并未回头,只是望着湖面淡淡回道,“胃口不好。”
她定不会同他说,她自来心中苦闷,不管吃什么山珍海味,在她嘴里都味同嚼蜡,吃不下,自然也便瘦了。
气氛蓦然变得沉寂,她不肯靠近他同他说话,他也只能厚着脸皮找话说,柔声劝她道,“外面风大,别着凉,进来坐吧。”
面对他的关怀,她不为所动,依然站在船舱外面,同他保持着距离,他知道她的脾气自幼就这般固执,在她的眼中,这世界非黑即白,她认为是错的事,就绝不会去做,宁愿委屈自己。
想到这些,贤王幽叹了一声,走出船舱,站在了她身后,脱下了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她却上前了一步,大氅滑落在地。
“贤王,我想我上次已经同你说得够清楚了,你何故还要继续纠缠我。”
上一次在藏书阁里,她尚有退路,如今在船上,又是在湖中央,即便她想跳船而逃,以她的体力,是游不到岸边的。
贤王弯腰将地上的大氅捡起,执拗地再次为她披上,并用手紧紧按住了她的双肩,不容她拒绝。
“素英,人活这一世,短短数十年,一晃而过,我不想让自己到了临终才来后悔。”
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有些事,半点不由人,若非如此,她又怎会如此愁苦。
韩素英目视着船头的那一株荷叶,心中越发伤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已婚,我虽未嫁,可即便是当你的妾,你母妃也不会同意,你纠缠着我,只会自寻烦恼,没有结果。”
冬日里的荷叶即便凋零枯萎来年尚能有复苏的希望,而她的希望,却渺茫不可见。
贤王心痛地将韩素英掰过来面对着自己,他的心里又何尝不煎熬,他多么希望自己未出生于皇室,他的母妃身体康健,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他,可是他改变不了那一切,他唯独能左右的,只有他自己的一颗心。
他唯有向她保证,“素英我自是不会委屈了你,让你做我的妾。”
“那你当如何呢?休了杜元珊娶我么?你敢么?你的母妃肯么?”说到这里,韩素英自嘲一笑,“莫说你和你的母妃,就连圣上及太后,也不会由着你的性子胡作非为,既然如此,你我何不断个干净!”
想到那样撕心裂肺的生离,贤王便心痛到无以复加,如今这种局面,并非是他想要的结果,他问她,“当年我大婚之日前曾问过你,是否肯同我一起私奔,今日我还是要问你,究竟肯不肯。”
韩素英用力推开贤王,向后退了一步,差一点就摔下了船,好在艰难的稳住了身子,又甩开了贤王急急扶住她的手。
“我也还是那句话,我要的是光明正大的同你在一起,而不是同你苟且私奔。”
因为当年的肖贵妃,她的姨母在宫中同别的男人有了苟且,才导致她的父亲及表弟敬王的处境艰难,她的母亲不得不剃度出家,她怎么可以再做出那等伤风败俗有辱门楣之事,她可以想见,若是她同贤王一起私奔出逃,她父亲的仕途,恐怕就此终结,还会在京中被人耻笑,她的弟弟们也会因她而受到牵连,她不能这般自私,更何况天大地大,不管他们逃到了哪里,都要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她不会让自己也不会让贤王过那样的人生。
“素英——”贤王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是,可他一刻也不想再同她分离,更不能忍受永远的失去她。
既然今日已经把话说开了,韩素英也下定了决心,她神色沉静地盯着贤王一字一句道,“你我往日的情分,就在今日做个了断吧。”
说完韩素英猛然拔下头上的银钗抵住了自己的喉咙,威胁贤王道,“立字为证,你若不肯,今日我便自裁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