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这事过后,郭家算是在这晏京里再也没有了脸面,郭家人一个个都低调进了尘埃里,宣威将军府也跟着遭了殃,当家主母郭氏如今也再没了从前那鼻孔朝天的气势。
顺帝表面上没有怪罪张家的意思,暗地里却追究了几回张家长子兵部侍郎张鸿飞、次子怀化司阶张鸿信过去犯过的错处,从前不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翻出旧账重提,且还降了俩人的官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顺帝对宣威将军府不满了。
张家人也不是没有怨言,将暗中和郭威一起分赃的张红銮责骂了一顿,就同郭家断了来往,从此亲戚变成了仇人,他们自然也知道这事和太子以及蒋家脱不了干系,却又奈何不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轻飘飘的禁了足,蒋家更是分毫未损,吃亏的全是自己,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宣威将军张亘更是收到风声后告了假连日奔赴回京,一路上跑死了好几匹马,到了晏京也不回府,而是直接带上荆条就入宫求见顺帝,想上演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
御书房里,顺帝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跪在御前的张亘冷笑了一声,“宣威将军这是作何?”
“臣有罪!”
张亘显然是风尘仆仆的赶来面圣,颇有些灰头土脸神色憔悴,此时低垂着头端端正正地匍匐在地,不敢同顺帝对视。
“将军何罪之有?”
头顶顺帝那不疾不徐不轻不重的声音传来,张亘心下一凉,从前陛下都称呼他为“爱卿”,如今却称“将军”,陛下是真恼了他。
即便心中再惶恐不安,张亘也必须想方设法解除此次危机,否则他的麻烦就大了。
“臣……有不察之罪!”张亘那一张黝黑的国字脸上,宽阔的额头冒出了汗珠,仿佛就连声音都在发抖。
这是张亘权衡利弊之后,他唯一想得出来的罪由,同郭威同流合污,他怎敢?若说自己无辜受到牵连,谁肯信?
见张亘那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顺帝甚是满意,他就是要叫他明白,到底谁是君谁是臣,就凭郭威那等子阿猫阿狗也想自称皇亲国戚,他们也配?
顺帝的脸色稍霁,却是不肯轻易饶过张亘,依旧想着再吓吓他。
“郭威虽十恶不赦,但同将军你算不上血亲,若是真要算,太子侧妃和你夫人才同他有血缘,朕即便要罚,也当罚她们,可不能冤枉了将军。”
张亘岂会听不出顺帝话中的意思,他连忙磕头求饶,“望陛下开恩啊!全是臣的错,臣管教不严,陛下若是要罚便罚臣,臣叩谢君恩!”
嘴上在求饶,可张亘心中却不服,自定北军重创北蛮之后,经过十多年休养生息,北蛮已缓过劲儿来在北方虎视眈眈,而定北军早已人心涣散,被重编入了蒋家军、张家军里,他身为戍边大将军,在边疆扎根数十年,顺帝为了稳定军心,不会轻易动他,所以才会拿他的儿女和夫人开刀,想来个杀鸡儆猴,拿捏住他的七寸,只因他别的不怕,就怕妻离子散,他连自己的家都护不住,还怎么护国,还怎么在众将士面前树立威信?
顺帝看着吓张亘也吓得差不多了,该敲打的地方都已经差不多打了一遍,态度及语气变得和缓起来。
“朕并非昏君,张将军忠心爱国,这些年来,朕自是看在眼里,这样吧,念你对朕一片忠心,那郭氏同张侧妃可免去刑罚,不过,要削去郭氏一品诰命夫人封赏,降张氏为良娣,张将军意下如何?”
张亘不是没提前想过顺帝会怎么罚他,却没想到只是让他的妻儿丢个脸,这个脸他丢得起,这惩罚还没有那莫名其妙的流言给他造成的损失大,一想到那个流言的始作俑者,他就来气,害得他藏的私房钱都差点被家里的那条母老虎发现。
张亘连忙感激涕零地向顺帝叩首,“臣——叩谢隆恩!”
由于匍匐在地上,张亘那一身健壮的肉都堆挤在了一处,导致他的躯体格外僵硬难受,在顺帝没有发话赶他走之前他都不敢抬头,就这么一直叩拜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的衣裳都被汗水湿透了,头顶才传来顺帝略显揶揄的声音。
“张将军怎么还不走?这是等着朕留你一同用膳?”
顺帝问这话时正批阅着奏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张亘这才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臣告退!”
说着就弓腰行礼快步退出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