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宫里,要么就默默无闻低调到尘埃里,要么一跃而上陪伴在明君左右,他自是希望自己的徒弟能够明哲保身的同时,也能成为人上之人,太子性情暴戾,要伺候好他就得担心随时掉脑袋,可顺帝不同,他对伺候自己的人格外开恩,从不没事找事,拿奴才出气。
“师父,徒儿已经说过,此生只有一个主子。”谨言低下头,他知道师父是为他好,可是,他也坚持自己的选择。
常广却不禁反问,“一个主子?太子不是你主子?”
自幼谨言便在东宫长大,陪伴太子练武,太子便是他的主子,可是,他却从未认同过太子的身份,他摇头道,“徒儿从未将他当主子,他在徒儿眼中,仅仅只是太子,他只是身份尊贵地位高贵的皇族。”
听到这话,常广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的好徒弟不拿太子当主子,却视半路杀出来的太子妃为自己的主子,这还能为了什么?
“你老实告诉师傅,你是不是对太子妃有什么非分之想?”
虽是内侍,可谨言如今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同太子妃本就没什么交集,如今这般定然是心有所想了。
谨言急忙否认道,“徒儿怎敢!”
“怎敢?”常广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别的意味,“那就是有想过?”
谨言不明白,为何师傅要这般逼他承认,可他要如何承认,他只能痛心喊出,“徒儿是阉人!”
阉人两个字,已经将他的尘缘了断,他没有选择,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妻生子,不可能儿孙满堂,他给不了自己爱的人幸福,给不了她一个美满的家。
他很清楚,比谁都清楚,他也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不属于自己的便不要痴心妄想。
没想到谨言竟是如此悲观,常广也不忍再继续逼他说实话,只能给他些许的安抚及忠告道,“阉人又如何,阉人也可娶妻,只不过,别的女人都可以,太子妃不行!不光太子妃不行,嫁了人的都不行!”
谨言又怎会不明白,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即便那样会让自己痛苦,他也会甘之如饴。
面对他的沉默,常广一阵叹息,“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情之一字,误终生!”
常广也陷入了沉思,仿佛在追忆着什么。
稍倾,常广衣袖一挥,语气不善,“你小子自己看着办,那么大个人了,还要师傅替你操心,真是不孝!”
说完,人就消失在了夜色中,谨言看着空空的夜幕,心绪复杂,师傅说的没错,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他对太子妃,是早在知道太子要娶她之时,便开始在意了吧,随后听说了很多她的事情,这样一个德才兼备擅于持家的奇女子,因貌丑而不受宠,她的不完美,亦如他,他们总是相比世人要残缺着什么,虽不完美,却亦是完美。
谨言回到寝殿后,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进屋查看凌无双是否安然无恙。
月光下,他静默的俯视着她如墨般黝黑的长发,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但修长的手指最终还是悬停在了空中,随后手臂重重的垂下,转身,颓然退出了房间。
或许这世上有些男女之间的距离和关系是注定无法逾越的,一旦逾越,便意味着失去。
他宁愿守着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要能永远都守着她,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