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默再醒来时,已经身处安全区的暖阁之中,他躺在丝被软塌之上,身边陪伴的只有吴轻月和长风。
觉察到他醒了,吴轻月赶紧放下手中的工具,凑到了床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饿了吧,吃点儿东西吧。”
长风急急忙忙跑出了暖阁,去准备食物和蒋默的汤药。
屋中只剩下吴轻月和蒋默两人了。
尽管盖着丝被,可蒋默依旧觉得四肢凉如浸在冰水之中。
他轻轻动了一下腿,也麻木得完全没有知觉。
几日的殚心竭虑,已经让体内的毒素再度扩散了。
可他却一脸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木然地挑眼看着吴轻月,“不饿。”
吴轻月看着他死灰一样的眸子,心紧了紧。
她眼角带着泪痕,肿得像颗核桃,明显是一直在哭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握住了蒋默的手,小声说,“你放心,王将军正在前线作战,他这次带回来了五万人支援,咱们也消灭了南琅两万大军,咱们的武器强力,一定能挫败南琅的。”
蒋默垂下眼,漠然地听着她说话。
很久后,他用喑哑的声音开口道,“是我无能。”
吴轻月一怔。
蒋默没有看她,“我连手下的人都护不住,何来家国天下的抱负呢?月娘,你说,还有什么意思?”
吴轻月心中很不好受,她握着蒋默的手,声音很低,“都是值得的,他们的牺牲都是值得了,你不能责怪自己,要怪只能怪南琅无耻,大家都是为了捍卫国家而牺牲的啊。”
“不是的,”蒋默摇摇头,“他们是为了我才牺牲的,若不是我的命令,他们或许就会走了、逃了、跑了,是定然不会留在这玄烛城拜白白送死的。”
“都是因为我,我好好活在这儿,躺在这儿,他们却为了我,白白送死了。”
“都是因为我。”
吴轻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看着颓然的蒋默,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这些天她已经哭得够多了,她真的不想再哭了,可是眼泪根本不受她的控制,有时候回过神来,她就会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蒋默此刻的状态让她很怕,让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种预感在安庆出事前就曾出现过。
她按了按心脏的位置。
蒋默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他猛地坐了起来,抬起头,一把抓住吴轻月的手,“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慎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月娘,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不管是你,季坚或者千雅,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我都再也不能失去了。”
他青白的脸挤出一个焦急的表情,毫无血色的唇急急道,“王将军已经从西北赶来了,你也说了,夜照武器精锐,五万大军一定能敌对方的八万人的,你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走到如今田地,我确实没什么可以跟你斩钉截铁保证的了。”
“但是月娘,你得相信王将军,他是夜照的‘飞龙将’王弘,你得相信他。”
吴轻月心中酸楚,眼前的人,已经没有了以往的意气风发与运筹帷幄,那份害死了同伴的深深的自责折磨着他,让他已经不成人样了。
吴轻月不想,也不愿意蒋默再耗费一丝心力,就算天下真的完了,她也希望蒋默可以好好的,他应该好好的。
他和师父,是吴轻月在世上最后的盼头了。
“我知道了,我会相信王将军的,我也不会再胡思乱想。”
吴轻月郑重承诺着,轻轻摸了摸蒋默的脸颊,“那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胡思乱想,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也没有害了任何人,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有你在,鸩羽才有希望。”
蒋默垂下了眼。
吴轻月捧着他的脸,逼迫他与自己对视,“慎言,听到我的话了吗?我答应你一定好好的,而你也要答应我,保重自己,要好好的。你受不了没有我,我同样会受不了没有你的。”
蒋默叹了口气,疲惫地点点头,“好,我向你保证。”
吴轻月看着他青白瘦削的脸,深深凝视了很久。
她突然凑上去,用手托住蒋默的头,在他干燥的唇上重重地恨恨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