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默撑着一把暗色的油纸伞,沉着脸对她和她身后的安庆伸出了手,“救你可以,但鸩羽从不养闲人,你和你弟弟这幅样子,能做什么?”
“我弟弟力大无穷,能以一敌百!而我……而我可以飞!我可以飞得很高,比鹰还高,比蜂还快,您一定会需要我的!”
可能她原本就是苍鹰、是鸿雁,是徜徉在山川溪流中的一只灵雀,如今只是再度变回了鸟儿的样子,回到了属于她的天际吧。
蒋默深吸了一口气,仰着头闭上了眼。
泪水终于从他的眼中滑落。
他最后紧紧拥抱着安荷,像将她揉进心中那么用力地抱着。
末了,他睁开通红的双眼,把安荷轻轻放在了制作**,在吴轻月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工坊里任何一个人,都不许将灵雀已故的消息传到前线、尤其是传到其余五天骄耳中,”蒋默的声音极度喑哑,带着些掩饰不住的悲痛与绝望,“违者即刻处死。”
这几个字几乎是蒋默咬着牙说出来的。
话音一落,工坊内所有的百姓和军士都齐齐跪地,匍匐在蒋默的脚下,“请总督放心。”
“都起来吧,各自忙自己的事吧。”
蒋默回头看着吴轻月,那一眼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也得继续回铜鸢上去。”
吴轻月强忍着眼泪和颤抖,坚定地点点头,“我明白,我会看好工坊里的人的,安荷姐姐我也会找地方藏好,对外我们就说她依旧还在医治中。”
“嗯,交给你了。”蒋默点点头。
他松开了紧握着吴轻月的手,将她用力抱在了怀中,“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你也是,我们都要保护好自己。”
“鸩羽……不能再少一个人了……”蒋默的声音极轻,就像一粒珍珠落在了冰面之上。
吴轻月的心狠狠痛了痛。
她用力点了点头。
软弱和无措就流露了那一句话的时间,之后蒋默放开了吴轻月,眼神重回清明与冷静。
“我去了。”说罢,他带着一身血迹的大氅,拖着单薄虚弱的身子,一步步离开了工坊。
吴轻月的目光追随着他,看着他走出了工坊后,在影卫的搀扶上,登上了那架硕大的铜鸢。
她收回目光,拽着衣袖擦了擦眼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将灵雀姑娘抬进隔间去,那里干净,也没有光线,她会喜欢的。”
“是!”
吴轻月的喉咙哽了哽,旋即拿起手边的工具,继续带领着机械师制作武器,“手下都不要停!坚持下去,大家才能活着!”
“都给我继续干活!”
她手下飞快地刨着木头,一根又一根,一条又一条,一下又一下。
可她的眼睛却渐渐模糊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掉进了纷纷扬扬的木屑里。
她今天正好穿着那件立领的粉色夹袄,安荷的血渗透那袄子,就像绣上了大朵大朵娇艳的花。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会送给她这么漂亮的衣服了。
也再也不会有人拉着她的手,笑嘻嘻地对她说,“月娘,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今天,吴轻月失去了她最好的朋友。
她再也没有最好的朋友了。
吴轻月再也绷不住,双手捂住了脸,在井然有序的工具声中,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