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侑,华清宫。
顾丽熙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女子模糊不清的面容,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婢女见她皱眉,十分贴心的将一盅羹汤端了上来,不忘讨好道:“娘娘,陛下听闻您身子不舒服,特地命司膳房送来了乌鸡羹,您趁热尝尝吧。”
顾丽熙瞥了一眼上好白净的陶瓷罐,并未打算食用,反而淡淡道:“本宫前几日就与陛下说过,想回一趟国丈府见见父亲母亲,陛下为何还没回复?”
婢女恭敬地端着托盘,不敢擅动。闻言,轻声回道:“陛下说不放心娘娘。如果娘娘实在是想家了,可将国丈大人接来宫中一叙。”
闻言,顾丽熙淡漠的脸色不着痕迹地笑了笑,便将乌鸡羹端了起来放到桌上,“行了,你下去吧。”
婢女悄悄松了口气,急忙退出了华清宫。
顾丽熙屏退左右,回到卧房,将华丽的大床掀开,一条暗道赫然出现。
“行了,出来吧。”她朝着黑漆漆的暗道里喊道。
不多会儿,一青衣男子从暗道走了上来,见她面有喜色,便问道:“事成了?”
顾丽熙冷笑道:“我故意说想回府几日,他怎么会放心让我回去呢,只好让我将父亲母亲唤来见见。到时候找个由头将母亲留在宫中,让父亲从暗道走一遍,往后我这华清宫与国丈府,可就是真真正正的相通了。”
“还是姐姐有办法。”男子冷笑,面露狰狞之色,“这么多年来,若不是我们顾家在背后扶持他,他眉旭算什么东西?早就被景王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闻言,顾丽熙却皱起眉头,又气恼又无奈地说道:“眉旭的心腹之将文初琛,此人看似是武将,实则老谋深算,心狠手辣,有他在我们的计划真是处处受限,本宫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还有阳王,那个没脑子的家伙却偏偏死忠得狠,对眉旭唯命是从,又彪悍蛮横。这两个人不除掉,我们怎么架空眉旭?”
顾文杰面色沉重,道:“此事我已与父亲商议过,阳王愚蠢,设计除掉他不是难事,难就难在文初琛,若无法除掉文初琛,我们的计划怕是要变一变了。”
“不杀眉旭?”顾丽熙不解,隐隐有些怒气,“那我这么多年冒着巨大的风险给他下药,不是白干了?”
“姐姐别急。”顾文杰急忙安抚她,“此药下得重了,便能取人性命,下得轻了能让人神志不清,任人摆弄。既然无法突破文初琛,那姐姐想不想试试操控傀儡的感觉?”
“这药可是……”顾丽熙激动之色浮上脸颊,不自觉提高了声音。顾文杰见状急忙拉住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顾丽熙四下张望,见门窗紧闭,寂静无声,才压低了声音开口。
“这药可是那位当年给威帝用的?”
顾文杰颔首,眼里有隆重之色:“此药来源不明,症状古怪,除却已死的阁老,举国太医无人会治。我们一定要用好,眉家注定翻不出我们的掌心。”
顾丽熙在欣喜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面露不满,“你们居然连我都瞒着,什么药已用完,原来全是鬼话。”
顾文杰冷笑一声,道:“当年把药交给眉旭时,父亲就留了一部分。因为药量不够,威帝用了整整一年才病发,死前还留有意识。如今我们给眉旭下药已经快两年了……你可有亲眼看见眉旭喝完?”
见他怀疑,顾丽熙瞥了他一眼,不屑道:“这是自然,这两年我将药放到莲子羹里,每次都亲自端给他,看着他喝完才罢,你还不放心我?”
见她不高兴,顾文杰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对你我自然是信的,只是为了万无一失,向姐姐问个清楚明白。此事关乎全家性命,稍有闪失都将万劫不复。姐姐在眉旭身边这么多年,十分清楚眉旭是什么人,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绝不会因为你是他的皇后,就手下留情。”
闻言,顾丽熙才收敛情绪,轻声道:“我自然知晓轻重。今日你且回去,过几日待我传唤,依计划行事。”
“如此,我便回去了,让父亲做好准备。”顾文杰邪魅一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临走前,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问道:“有什么办法能把文初琛支走?他在我心不安。”
顾丽熙皱着眉想了半晌,忽然淡淡一笑:“东楚寿宴。”
“好计策!”顾文杰心中甚喜,“那此事就交给姐姐了。”
确定顾文杰安全地走了,顾丽熙这才在榻上坐了下来,看着寂静空旷的卧房,素手不由自主地抚摸上了平坦的小腹,轻轻叹了口气。
“娘娘。”如玉鬼鬼祟祟地推开房门,“小公子走了?”
“嗯。”顾丽熙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见她手抚小腹,如玉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娘娘还在为此事发愁吗?”
“如玉,你说为何本宫就是怀不上?”她皱着眉,一脸苦闷,“若是能生下一个皇子,那么这天下就是本宫的,顾家个个都把我当成棋子利用,不就是这么多年了我一无所出。”
“娘娘,您别多心了。”如玉打扫着卧房,将所有痕迹都遮掩了去,“大人夫人对您还是恭敬有加的,只是小公子年少轻狂,难免有些傲气,您别往心里去。如今您有大事要办,千万不能在这紧要关头动摇了心性。”
“他顾文杰嚣张什么?若没有我顾家哪里来的荣耀,凭他这个只会闯祸的败家子,能成什么事?”
因为顾家隐瞒药的事情,加上顾文杰顶撞怀疑她,顾丽熙此刻满腔都是怒火。想起全家都知道给眉旭下的药和侑威帝是一样的,唯独自己这个下药人不知道,越想越觉得自己只是家族的一颗棋子,是顾家勃勃野心的踏板。
“娘娘,慎言!”如玉忽然噤了声,打开门四下张望。见无人,才关上了门,“如今皇宫都在文将军的掌控之中,耳目遍布。我们华清宫内并不安全,您要清楚这点,有些话能不说就不说,有些事能不想就不想,现在顾家要一条心,才能成事。”
又是文初琛!
顾丽熙有些烦躁,问道:“文初琛现在在何处?”
如玉道:“陛下刚接见了他,两人在养心殿密谈了小半个时辰。他方才出了宫,看方向是去了景州。”
“景州?”顾丽熙惊讶,“看来景王的安逸日子也到头了,眉旭这条恶龙,还真是对亲如对仇啊。”
如玉冷笑,眼神阴冷:“就让他们斗好了,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养心殿内。
眉旭正在批阅着一大摞的奏折,脸色忽明忽暗,阴晴不定。一旁的内监总管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喘。
如此半晌,气氛持续沉闷之时,一黑衣蒙面的武士忽然推开门,在大殿中央跪下,低沉着嗓音道:“陛下。”
内监瞬间如释重负,小碎步出了养心殿,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