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确实很想见到余生,还有,正在给她打电话的这个人。
小助理不明白一向看起来乐观的余西楼为什么忽然就哭得像个泪人,被网上攻击那么严重,也没见这位蹙一下眉头,可只是接了个电话,她便哭得哽咽痛苦,泣不成声。
余西楼内疚的是,自己一直很听父母的话,将自己的丈夫看做第一位,什么事都听他的,信他的。可到头来,她这么尽心尽力伺候着的,不过是一个想要霸她家产,害她父母的毒蛇。
她后悔,后悔当初就应该拒绝父母的请求,也后悔那时候的自己一点主意都没有,就那么傻乎乎地听着所有人的话。
那时候,如果她有现在这样一半的明白,或许父母就不会死。
她明明也是上过大学,受过高等教育,甚至接受过外国思想的人,可是为什么当时,她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当时的状态很病态呢?
她突然就很想见傅岫,想问问他,为什么当初不阻止她,为什么明知道自己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却不肯救救她。
车子拐了个弯,朝着自己的公寓驶去。
到了楼底下,余西楼让助理和司机都回去了,看着家里窗户亮着的灯,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从前的一幕幕又在眼前浮现,她忽然就觉得人生好恍惚。
如果不是余生,她恐怕也早就变成一抔黄土了,说来也是可笑,最让她痛苦的一件事情,也让她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余西楼没有告诉过傅岫,其实直到她再次见到傅岫的时候,她还是有着浓浓的尴尬和羞耻感,甚至到现在她还不能直视傅岫的眼睛。
她无法忘记,余生那张和他九分相似的脸,也无法忘记那时候他们俩是什么关系,更无法忘记,两个人之间做了多么让人想要忘记的事情。
尽管这件事情两个人都没有错,可是错的后果却要让他们承担。
“干嘛站在这里?”身上一暖,面前的人已经将大衣披在她身上了,过完年不久,乍暖还寒,夜里微微冷。
傅岫打扮得十足十像个心怀不轨的小偷,脸盖在渔夫帽子
看见他这样,余西楼一下子什么都忘记了,她愣愣地问道:“你怎么这幅打扮?”
傅岫挑了挑眉道:“想吓吓你,没想到没吓到。”
余西楼下意识地轻笑了一身,又反应过来似的道:“你在这里等很久了吗?”
“没有,就是也有点事要想,所以下来转转,正好你回来了。”
余西楼装作接受了他这个说法,拐话题道:“余生呢?睡了吗?”
“没有,在写作业,一边写作业一边等你。我跟他说你要回来,他很高兴,还给你留了饭。”傅岫搓着手回答,语气里都是得意和自豪。
余西楼心情莫名就轻松下来了,想了想道:“那我们上去吧,一会儿他等急了。”
她抬脚准备上楼,却被傅岫一把抓住了。
余西楼一愣,傅岫道:“我刚才看了,他还有一篇作文没写,他最讨厌写作文,一般要写半个小时,所以我们说会儿话吧,在这里。”
傅岫既然邀请了,余西楼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便答应了。
走了两步,傅岫打破了沉默道:“还在责怪自己吗?”
余西楼没说话,她觉得一再强调这个反倒显得自己矫情了,但是那种一切归咎于自己,或者说由自己开始的憋屈感,她真的抑制不住的难受。
见她不说话,傅岫道:“我以前也经常责怪自己。怪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我妈妈留在傅家,怪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也怪自己为什么是小三生的,而不是大房生的。”
余西楼诧异地看着他,这是第一次傅岫向她说这些,这个男人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表现得有些一言难尽之外,他一直都是理性宽容乐观的代表。
一个人在国外靠着一万块打拼的事情也不过一句话就带过去了,可是他今天说这话的时候,余西楼却觉得意外地难过。
“我也怪过自己,那天为什么要跟着傅安出去,为什么要喝他的酒,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就告诉你,他并不是最好的丈夫人选。”
“这不怪你……”余西楼脱口而出,“那时候,我们的关系,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
傅岫看着她,眼里情绪十分复杂,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妈妈是因为我死的。”
余西楼愣愣地看着他。
傅岫继续道:“老头子好面子,他一直都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不过因为有了傅安这个儿子,他对孩子也并不感兴趣,所以防护措施都做的很好,不用担心什么。”
“可是他千算万算,算错了我妈妈会爱上他。爱上他的时候,我妈妈是疯狂的,是不可理喻的。你相信吗,她竟然扎破了所有的**,只为了给自己爱的男人生个孩子。”
傅岫很高,至少对于余西楼来说,他是高的,高到余西楼只能抬头去看他的脸。然而,他的脸是面无表情的,仿佛这件事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似的。
“后来她成功了,她以为老头子和原配那风雨飘摇的爱情,敌不过她的一片真心,可是她错了,老头子比谁都心硬。”
“他不肯认我,自然也不会接受我妈。我妈妈未婚先孕,丢尽了娘家的脸,姥姥和姥爷也不肯管她,她就一个人养我。”
这时候傅岫忽然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余西楼。
他的声音,蓦然变得很轻,带着一些轻微的颤抖:“就像,你和余生一样。”
余生一顿,抬头看着他,这是印象中两个人为数不多的一次四目相对,仿佛能看见对方的心事似的,久久挪不开眼。
直到不知道哪里来的猫喵呜叫了一声,才将两个人拉了回来。
傅岫重新抬起脚步,继续道:“她那时候年纪大了,没有你这么年轻,所以很快就撑不下去了,再加上积郁成疾,整个人都变得很虚弱。”
“可笑的是,这个时候傅安突然查出来有病,不能生养。所以老头子千里迢迢来找我,让我跟他走。我让她救我妈,他答应的好好的,可是他并没有那么做。”
说到这里,傅岫的声音已经呆着点哽咽了,余西楼忽然发现,他明明年纪也不大,可是背影却已经如此萧瑟了。
也许是头脑发热,又或者是其他,她竟然想要伸手抱住他。
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