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向卜文一行悄悄返回马场。
后院里头静悄悄的,马厩里零零星星地拴着几匹马。
这些马已经平息了下来,正安静地低头吃草,看不出有何不妥。
向卜文小心地到了前院,原先居住着守卫的木房大部分都黑漆漆的。
他循着隐隐约约的人声,矮身躲在一间亮着灯的木房的窗户下,听起了墙角。
屋里,四个守卫正一桌吃饭。
他们装成布行的伙计,在外头找马找了一天,这才换下岗来,又饿又累。
“大哥,上头怎么说,咱晚上还出去不?”
一个守卫呼噜呼噜地干了一碗稀饭,喘着粗气问道。
“不用了。头儿说了,等天黑透了,就不用咱们去寻了,自会有人去把马找回来。”
“那就好,我这两条腿都快走断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夜里是更难找,咱们找了一天才找回来几匹马,谁有能耐大晚上的把马都寻回来?”
“哼,你知道什么,咱头顶上那可是……交趾城里能够着天的大人物,想要什么寻不着。”
另一守卫好奇道:“大哥,这能够着天的官儿,是多大的官儿啊?您给兄弟们掰扯掰扯,让咱们也开开眼。”
“去去去,好好吃你的饭,净瞎打听,仔细你的脑袋。”……
向卜文暗忖,杨腾应是借着夜色掩盖,派自己的人出来寻马了。可是如此一来,他便会知道马的真正数量,吴兆和司马守备又会怎么掩盖这个事情呢?
他略一思量,悄悄离开木屋,回到后院。
几个骁骑营的兄弟正猫在暗影里等他。
“计划有变,撤~”
他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马场中依旧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营帐里熄了灯,李广端坐在黑影里,等待向卜文一行归来。闲来无事,便在心中默背起了《孙子兵法》。
刚背到《虚实篇》,便突地有人闯进帐来。
李广一惊,“谁?”
“是我。”
听得是将军的声音,他松了一口气,“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马场烧完了?”
“没有,没烧。”
向卜文低声道。他一边同李广讲话,一遍分神探听大营四下里的动静。
“我探得消息,今夜杨腾会派他的人去寻马,便赶了回来。”
“……你觉得,吴兆会有所动作?”李广立时会意。
“没错,如此一来,马场就不必烧了。我倒想知道,吴兆和司马守备,会如何掩盖马匹账上数量与实际数量不符的事实。马匹走失一事,那位‘官老爷’现下应也知晓了,不知他还坐得住吗。”
李广:“那我这就派人……”
“不必,我亲自去盯着吴兆和司马守备。为躲避杨腾耳目,我让邵明在主帐中假扮我,如有必要,你帮忙打一下掩护。”
“好。将军一切小心。”
向卜文脚尖点地,几个飞跃,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李广回到帐中,盯着地上流泻的月光,面色凝重。
今夜,注定无人睡眠。
杨腾的帐中,司马守备正跪在地上。
“将军明断,您万万不可插手此事。如今,这大营中除了孙虎,还有虎视眈眈的向卜文。将军一旦有个行差踏错,后果不堪设想。”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那几十匹马就不要了,你让本将如何向李相交代?!”
杨腾身穿夜行衣,腰挂佩剑,一副要亲自带兵出发的模样。
“将军,属下有一计,可解此局,还请将军听属下一言。”
杨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有办法怎么不早说,说来听听。”
“将军恕罪,属下也是刚想到。常言道:师出有名。咱们不是不能出兵寻马,只是需要一个好借口。咱们可以让那些布商去告官,就说是马匹丢了。官府兵力微薄且人手短缺,肯定会请求咱们帮忙。到时候咱再出兵,岂不就名正言顺了。”
“这算是个法子,只是,官府这帮人一向惫懒,他们若直接将报案之人打发走,咱们又该如何?”
司马守备起身凑上前,道:“将军,您忘了,城中官驿中,还住着一位周狄周将军。当初他同向将军一起来到咱青江大营,住了没几天,腿上寒疾复发,便搬到山下去了。”
“他,”杨腾恍然,“本将军想起来了。可他也是军中之人,又如何左右得了官府?”
“将军有所不知,属下听说,那周将军在城中,日日与官员饮酒作乐,与交趾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有两分交情。若是他肯出马,想来官府会卖他一个面子。”
“嗯。”杨腾若有所思,又抬眼望向司马守备,“你与周狄可有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