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邱向来不喜欢炒作,万一他误会了……”
“万一他误会了……那我,那我……”林彗星捂着脸,耸着肩膀抽泣,突然猛地抬头嬉笑起来,“那我就跟佟雨秋学,当个‘嘤嘤怪’。”
芳姐一脸懵:“什么玩意儿?”现在的小年轻,说话都带外星词汇了吗?
林彗星但笑不语,亲昵地搂着芳姐去排练。A角不在,大家就先跟B角配合排练。因为票卖得很好,大家不用再为没有观众发愁了,都排练得很带劲儿。
在第三幕中,因为仇棋的导演工作日益繁重,大同替换仇棋,饰演薛小芹的丈夫郑洋。得知薛小芹怀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为人代孕生子。两人这场吵架戏十分逼真,郑洋从刚开始知道事情真相时的不相信,到试探后的愤怒,再到打伤妻子后的担忧,表演得入情入境。彗星也十分投入,将薛小芹的绝望、彷徨、倔强演得入木三分。
因为这场戏情绪比较激烈,两人下台时,额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后背的衣裳都汗湿了。但他们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反而十分亢奋,眼睛放光。
林彗星嘴甜,对着大同就是一通彩虹屁,直把大同夸得大笑起来、肥肉直颤。
“不过彗星,我觉得你比之前表现得都好。”大同稍稍镇定一些,竖起大拇指,诚挚地道,“刚才倒在地上的动作特别真,吓我一跳,以为真把你给摔着了呢!”
“真要上了台,真摔就真摔,没事儿。反正我身板儿壮实,扛摔。”
逗趣的语言加上搞笑的动作表情,大同乐不可支。就在俩人准备下台时,冷不丁撞见舞台侧面耸立的邱谛,还有他身后一脸怒意的佟雨秋。
林彗星挑了挑眉,原以为凭邱谛的聪明,不会信佟雨秋的一面之词。可看这架势、这表情,有点儿危险呵。难不成,邱谛又想玩激将法,让她们斗?也不对,他前些天明确表示,她们的斗志已经很高昂了,不需要再激。
得嘞,那就是“嘤嘤怪”哭泣大法起效,搬来“冰山老祖”前来镇压“嚣张派妖女”来也。
“林彗星,跟我来一趟。”邱谛道。
“不好意思,我们排练还没结束。”林彗星直视他,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邱谛没有说话,气氛立刻冷冻起来。大家面面相觑,隐隐有风雨欲来之感。
芳姐正想说点儿什么缓和一下,忽听得邱谛松了口:“那好,准备第五幕。”
第五幕是男主角张冬青和女主角薛小芹的对峙。
因为家里的老父亲生病缺钱,薛小芹给张冬青代孕,赚取高额代孕费。拿到的十万块给父亲垫付医药费后,腹中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她对腹中的孩子产生了感情,不想听丈夫郑洋的把孩子打掉,也不想把孩子交给张冬青,于是带了些行李和钱跑路了。
小芹联系了“失独群”里的朋友,因为有同样的痛苦经历,失独老人江春海夫妻收留了她,让她在他们家待产。等孩子出生以后,他们要做孩子的爷爷奶奶,给失去独女、痛苦半生的日子找一点慰藉。
没想到,临产前薛小芹在小区花园里偶遇张冬青的妻子蔡薇。薛小芹怕她把孩子抢走,连忙回去收拾东西跑路。路上,小芹不慎滑倒早产,被送到了医院。孩子难产,紧急做剖腹产手术,需要家人签字。
江春海夫妻不敢签字,联系郑洋,可郑洋醉醺醺地骂他们是骗子,还说自己老婆早死了。江春海只好找到张冬青的联系方式。
张冬青赶过来,声称自己是薛小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签字做手术。做完手术,江春海夫妻抱着新生儿,张冬青把薛小芹送到病房,细心照顾。薛小芹看不到孩子,非常惊恐,求张冬青不要把孩子带走……
医院妇产科VIP病房,林彗星饰演的薛小芹躺在病**,手背上打着吊针,紧紧地盯着床尾站着的人影。她努力起来,却因腹部伤口的剧痛又跌躺下去。
“我的孩子呢?把孩子还给我!”她身体很弱,嘴唇干裂,说完两句,已气喘吁吁。
邱谛饰演的张冬青一身西装革履,一副社会精英的打扮。只是这脸色就不那么精英了,他脸色蜡黄,神色疲惫,眼圈很黑,看起来很久没睡了。他给她倒了点水,用棉签蘸水递给她:“先把嘴唇润一润,剖腹产六小时之内不能进食也不能喝水。”
薛小芹感觉到他神情中释放的善意,但依然警惕地瞪着他:“我要我的孩子。”
“那是我的孩子。”张冬青把棉签塞进她手里,低声道,“我给过你钱的,十万块。记得,嗯?”
“我把钱还你!”
“钱呢?”
“我……”那笔钱早已被郑洋花光了,她上哪儿找钱还?
“你还不上,也不用还。”张冬青耐心地道,“我和我妻子很喜欢孩子,自从我们儿子不在了,我们一直想再要一个孩子。我们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给她最好的生活,最先进的教育。这些,你能给她吗?难道你要让孩子以后跟你在工地,每天日晒雨淋,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又轻又缓,他的每一个微表情,都如清风般和煦,像是在温柔地安抚一个产妇。
这段戏他们已经排过数十回了,可每次演到这里,林彗星都感到心底一阵阵发寒。她越是饰演薛小芹,越是能体会到身为一个母亲的心境,自己不怕苦不怕累,只怕孩子苦。他这种不动声色的威胁,无异于剜心。
她红了眼眶,倔强地道:“我能给她!我拼了命都要给她!”
“那你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死的?”
邱谛在饰演张冬青时,很少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转化,表情和语气也少有跌宕。但是有时不需要太大的跌宕起伏,只需要他的一句话,一个嘲讽的眼神,就能将她打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