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月中,张爸爸打了抗癌剂后,开始不断的呕吐,甚至没有办法做其他任何事情,因为瘫痪经常会被呛住,白天还好说只要时刻注意就可以了,晚上就比较折磨人了,张昊天把手机闹铃不得不调得一个小时响一次。
终于到月底后,呕吐稍微停歇,张昊天一度以为是不是已经得到了控制。周五的下午,上海迎来了首轮的降温,张昊天现在只有一个期盼,那就是能赶在冬天到来前回到家里。虽然在医院爸爸可以得到全方位细致的治疗,但是他可以感觉到爸爸的情绪在一次次难熬的反应中,渐渐衰落。
现在张昊天特别不想听到主治医生的传唤,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踩着医生下班的点坐在了医生办公室里。
医生和病患的开场白总是一段沉默,随后是翻看近期检查的结果,不过这次主治医生没有任何铺垫,而是直入主题,“目前的检查报告显示,癌细胞已经全身转移,剩下两个月左右的时间,目前的治疗方案已经无法抑制,建议提高病人的生活质量……”
张昊天不知道怎么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的,他站在医院的走廊,也许是连续多天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此刻耳朵嗡嗡直响,经过身边的人都变的模糊。最后还是手机的闹铃声让他缓过了神,忙朝病房走去。一进门就看到病床前的妈妈,他立刻将病例塞进了衣服里。然后面上带笑,走进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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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店正在拍戏的夏晚晚接到一个电话后,跟导演请了半天假,让司机即刻带她回上海。她托国外的朋友带的抗癌药到了。
拿到药以后,立刻朝医院开去。因为拍的是反季节的戏份,夏晚晚上车后随手套了件卫衣。下了车,帽子口罩一带,走进人群中,不算太扎眼。她边走边打张昊天的手机,可是手机里的音乐响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无人接听。心里有些着急,便转身打开楼梯间的门,还有一层就到呼吸科的楼层了,忽然听到上边有些声音,她透过楼梯栏杆的缝隙向上看去。张昊天手里拿着医院的CT片子,头埋在臂弯处,听到他断断续续强忍着马上崩溃的声音。
她刚迈上台阶的步子慢慢收了回来。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张昊天给她的感觉都是积极的,虽然消息回复的很慢,但是时不时的还会开些玩笑,夏晚晚一直认为他的状态是可以的,但眼前的这一幕真的让她心疼又无奈。她现在知道他的那些看似混不吝的玩笑段子,不过是想让她不担心他,此刻看到他情绪崩溃的样子,第一个反应就是冲上去抱住他,告诉他还有她在呢。但是理智又告诉她,不能这么做,这样的状态想来这些天他太过压抑,最需要的是一个人发泄一下心里的压力,如果她上前了,他势必会说自己没事的。
夏晚晚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楼梯间,等待电梯的时候,给助理刘悦打了电话,让她一个小时以后给张昊天送几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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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的这一天,上海的天气出奇的好,阳光普照,温暖如春。张妈妈抑住眼角的湿润,对着轮椅上的张爸爸说:“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挑个地方,我们去晒晒太阳吧。”低头看了眼轮椅上的人,却又一瞬的眼睛发涩。原本张爸爸的皮肤算是白的了,但是从病发到现在也就个把月的时间,人就被折磨的黄皮寡瘦,头发也掉的稀松了。
张爸爸似乎是感受到了张妈妈的情绪,伸出干瘦的手轻轻拍了拍轮椅手柄上的手,“天气好的时候多着呢,不急这一天。”这话一出,张妈妈直接转过身,紧紧捂住嘴巴,不让一点点声音遗漏出来。
办完手续出来的张昊天看到这一幕,忙接过妈妈手中的轮椅说:“妈这个月无聊的够呛,这好不容易出院了,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转转。”
轮椅上的张爸爸说:“是住的时间有些长了,不过也是有成效的嘛,这不就出院了。”话说的轻松无比,但是语气却有难掩的无奈。其实张爸这几天从身边人的一些反应,和身体上的疼痛,他多少知道现在出院意味着什么,心里已经开始想着还需要做些什么了。
张爸爸的目光落在了开着车过来的谢华楠的身上。
刚到家,把张爸爸安顿好以后,张妈妈就一头扎进了卫生间,住院用的单子衣服都要清洗。张昊天则是把前些天到的吸痰器组装起来,谢华楠则是在厨房里忙碌着一会儿的晚餐。张爸爸透过半开的门看了眼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心下一阵感叹,转头便对着张昊天开口道:“昊天,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的,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能在走之前,把你谢叔叔的遗愿完成了。”
张昊天手里的螺丝刀突然停了下来,而后又狠狠的拧了几下,谁知道螺丝竟然滑丝了,他抬起头看向**面容干瘪的爸爸,到嘴边拒绝的话愣是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