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白炽灯下的人影,显得尤为的苍白无力。张昊天此刻正朝医生办公室走去,从刚才医生的只言片语中他得出了一个结果,一个他最不想听到的结果,爸爸的癌细胞多发性肺内转移,甚至已经转移到淋巴结。
他的脑海里闪出一个想法,如果他没有申请回上海培训,是不是爸爸的病情就不会发展的这么快,因为世间的事情有的时候总是有种诡异的巧合,但随机无奈了笑了下,他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些了。
已经是夜里九点了,大多数病人都已经选择休息了,整个病区显得异常安静,他不自觉的放轻脚步。待走到医生办公室时,他觉得今天的医生格外的温和,陈述病情的时候,特地从办公桌后面向右边移动了一步,试图离他近一步。但是接下来医生的话语,却又是稀松平常的告知病情和建议的治疗方案。根据目前爸爸的肿瘤分期情况,局部化疗加综合治疗优于单纯的放疗。而且现在还有免疫靶向药atezolizuab联合化疗或durvaab联合化疗都在临床治疗中广泛应用……
完全没听过的词汇已经远超出他的理解范围,医生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介绍完学术名称后又耐心的用更为直白的话给出最佳的治疗方案,此刻的张昊天跟每一个病患家属一样,只能机械的点头,即使在他的职业领域里有着傲人的成就,但是坐在医院干硬的方板凳上,他和任何一个病患家属一样。
直到临出门前,医生似乎是看到张昊天的表情不是很好,说了句工作以外的话,“好好治疗,有的恶性肿瘤患者的生存期也有十年的,心态一定要好。”
张昊天拿起桌上厚厚一叠病例的手微微用力,而后微笑着跟医生道了谢,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样的话没有任何实际作用。
又是ICU门口的等候区,电视正播着广告。妈妈安静的坐在后排仰头看着电视。张昊天在等候区外站了一会儿,脑海里不停着一遍一遍预习着如何平常的说出病情,怎样的词语拼凑起来不会那么严重。
叹了口气,抬腿走了几步,坐在了妈妈身边。他还没开口讲话,到是妈妈先转过身,“怎么穿这么薄,外套呢?”
外套?刚才下飞机的时候披在夏晚晚身上了。
虽然张妈妈已经想要努力转移话题,转过头掩饰住眼眶中压抑不住的泪,但是待目光接触到ICU重症监护室这几个字后,低下头说:“今天下午我去医生那拿的结果,虽然没直接跟医生谈,但是我还是认识检查报告上的字的。”
张昊天搂着妈妈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医生都跟我说了,像爸这种病症的患者,有些人积极治疗后好好的活了十多年呢。”
也许心知肚明张昊天话里多半是安慰的成分,但是此刻的张妈妈还是希望听到这样的话,总觉得多说几遍,事情就能如人所愿,于是笑着擦掉眼角的泪,点了点头,目光投向窗外。
这时张昊天的手机响了,陌生的号码,他微微皱眉,但还是在张妈妈的催促下接通了电话。他根据电话里的内容来到了医院的停车场。
夏晚晚的保姆车赫然出现在眼前。
助理刘悦已经早早等在车前,手上拎着两个大手提袋。看到张昊天的身影后,赶忙招了招手,“张教授,这是晚晚姐让我交给你的。”夏晚晚没跟过来也是怕再遇到张妈妈,徒增烦恼。
张昊天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接过手提袋。回到病房,打开袋子里面有他爱吃的刘记的生煎和粥,还有一些日用品。他拿出手机,看到已经是一个小时前发来微信的夏晚晚的对话框早早置顶了。
他回到:东西已收到。
对面没有回复,想来已经休息了,他把手机放回兜里,然后快速的解决完晚饭。
晚上他让妈妈回病房休息,他和其他家属一样,在楼梯间里支上折叠床,虽然ICU不要求陪护也进不去,但是几乎进了ICU的病人家属都默默的选择在离得最近的地方等着,总是怕有个紧急情况,不能第一时间赶到。
第二天一早张昊天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上海考古研究所,毕竟培训不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所有的流程都在有序的进行。只是医院里爸妈吃饭的问题需要解决一下,他开始在脑海里不断分隔排列白天有限的时间,看能不能挤出来回家做饭的时间。正想着,微信传来提示音,夏晚晚发来的消息:已经安排了之前我用的家政阿姨按照早8:00,中午12:00,下午6:00的时间把饭菜送到医院,你确认一下时间。
张昊天甚至都没有思考就回了句:你不会在我身上装了摄像头吧?
夏晚晚:是啊,还是那种终身植入的!
接下来的将近两个星期里,张昊天甚至都没有时间回家,洗澡也是在医院解决的。不过好在爸爸的情况一直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但是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瘦了下去。
正好是周末,单位的培训也告一段落,有个三天的小假期,张昊天让妈妈赶紧回家休息一下,他正在病房的卫生间里洗衣服的时候,病房门突然开了,他朝门口方向喊道:“怎么又回来了?”
“要不是我刚才去家里,都不知道你爸情况又严重了,你和你妈都一样,什么都喜欢自己扛。”小姨提着保温桶扶着卫生间的门说着。
张昊天忙把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他现在情况就是这样反反复复,你又不是不上班,再说也没什么忙的,人在ICU也就到点送送饭什么的。”
小姨转身放下保温桶,“行了别洗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再熬几天,你要是再倒下了,我看你妈要咋办。”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的。”张昊天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