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已经年迈的父母,权霜心里就五味杂陈,说不怨恨他们是假的,但是说不感激他们也是假的,说不心疼他们更是假的。
回来了半年,自己都强行忍住了没有回家去看,这一次自己的身份被权凛暴露,也正好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回去看看自己的爸妈吧,好歹这么多年的生养之恩。
说回去就回去,权霜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前一天晚上才跟杨露探讨什么时候带着儿子回娘家去看看父母,第二天一大早她就下好了决定。
择日不如撞日,权霜想着,给儿子换了一套衣服,轮到自己的时候,又犯了难,她现在的容貌已经不是以前的霜知了,也不知道父母还认不认得自己。
忐忑和不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近乡情更怯说的就是现在的权霜心理活动了吧。
选来选去,最后还是在杨露的建议下选了一套连衣裙,是她大学的时候经常穿的那个款式,朴素中带了一点淡雅的味道,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尝试穿回以前的穿衣风格。
“好看,有那感觉了。”
这是杨露在看到从房间里换好衣服出来的权霜的第一个评价语,霜知还是霜知,什么都没有变,变化的只有那一张脸和内里的心。
权霜对着镜子转了两圈,还是感觉以前的风格最舒适,跟屑祁年有几分神似的小家伙看到自己的妈咪一下子像是年轻了好几岁的样子,马上就贴了上去黏人得紧。
霜知爸妈住在一个比较偏僻又老旧的小区,附近还有几条四通八达的巷子,就像很久以前老北京的那种老式胡同一样,但是权霜记性好,就算是闭着眼都能摸对家里的方向。
在距离家门还有不到几十米的距离的时候,权霜突然停了下来,迎面走来一对老夫妻,她下意识就慌乱地躲到一堵墙的后面,小家伙也很自觉地躲在妈妈身后没出声。
“娟啊,前几天房东太太又来催了,这小区老旧,该搬的都搬走了,马上就要改造了,你说我们还能等得到霜妮子回来吗?”
开口的是走在左边的老头,看上去应该快六十了,头发花白的,脸上的皱纹堆积在一起,但是一点也没有凶样,反而看上去十分的慈善。
在他的旁边搀扶着一个柱了拐杖的老太太,霜知妈其实年纪不大,也就五十来岁的样子,但是当年女儿去世受到的打击太大了,精神崩溃一病不起,卧病在床修养了大半年,现在看上去佝偻着身躯竟然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
霜知妈走路的时候一颤一颤的,看上去是摔着了,所以腿脚不利索,听着旁边老头的话,也是连连哀叹:
“我那苦命的女儿,我要是搬走了,她回来找我怎么办?”
难怪一路走来绝大部分的红砖房上都盖了一个大大的红印,是一个拆字,看起来这片民居房因为太老旧了要拆迁了,只是自己的父母因为害怕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才迟迟不肯搬离。
一阵酸涩涌上心头,甚至连鼻尖都泛着酸意,权霜没忍住,红了眼眶,有不知明的**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滴在了衣服上。
小男孩看到自己的妈妈哭泣,也有点束手无策地站在旁边,想伸手给她拍拍肩,却因为个子太小只能伸手够到她的腹部。
“妈妈,不哭。”
他已经能够讲话了,讲的比小侄子还要流利,说得两口语言,一口日本话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还十分的体贴懂事,有时候简直不像一个三岁的小孩子。
权霜突然间觉得,自己不光是对不起已经年迈的父母,还对不起自己的孩子,她失踪了这么久,父母为了自己迟迟不肯搬出危房,孩子在国外举目无亲,被迫学得这么懂事,而她甚至把孩子父亲的公司给整垮了。
就在这个时候,权霜忽然下了一个莫大的决定,这个决定在她的心里迅速扎根,她看着搀扶着渐行渐远的两个老人,还是带着孩子快步追了上去,一开口,颤颤巍巍地还带着哭腔地喊了一声:
“爸,妈,我回来了。”
两具佝偻的身形顿住了脚步,但是紧接着又继续往前走,很显然,他们已经幻听了太多次了,每一次回头看的时候身后都是一条空空的巷子。
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他们已经经不起那样的折腾了,所以在听到隐隐约约的熟悉的声音后,他们甚至不敢回头,只当做又是幻听。
可是这一次的“幻听”似乎比起以往更加真切,在叫了一声等到他们迈开步子的时候,那道熟悉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老太太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手指下意识地攥紧,抓着老伴的手,掐得老头直呼疼,然后才又惊又喜,激动洋溢在了满脸的皱纹里,就连略带病态的脸颊都恢复了生机,她开口,声音激动得颤抖,却还是没敢回头,只是问着旁边的老伴:
“你听,听听,是不是霜妮子的声音?”
老伴没有开口,权霜慢慢朝这边走进,一步一步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老太太又开口:“是霜妮子,是不是?阿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