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台湾之行,仿若徐文栩和莫婕给自己放的一次小长假。
李薇的婚礼过后,两人带着西西去花莲游玩。
在那场婚礼最后,新郎已经喝得醉醺醺得倒在台上。
李薇给徐文栩敬酒的时候,她的眼眶泛着红,在旁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低声问道:“这么多年,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旁人都在纷扰,只有莫婕听到了几不可闻的问话,她蓦然觉得李薇太过可怜,这十年的痴心等待,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而徐文栩只是带着得体的笑容,轻轻拍了李薇的后背,语气客套,说道:“李薇,这十年你作为我的助理工作十分出色,我也很遗憾,你最后还是要离职。不过看到你能结婚得到幸福,我也十分欣慰。毕竟比起工作而言,婚姻对于女人才是最重要的。我和莫婕祝你幸福!”
李薇眼睛红红的,而她脸上勉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也祝你幸福,徐总!”
这会儿,徐文栩与莫婕走在花莲山畔小路上。
“我从没问过你以前的事。你为什么会和你前妻离婚,又为什么和李薇在一起这么久不结婚?”
“莫婕,你一向是不问别人私事的人。以往你只当我是你上司,所以你从来不会问我这些问题,我很高兴,你现在终于问我这些了。”
莫婕却没有说话。
“莫婕,我不到二十岁结婚了。那时我还是乡下小伙儿,我们那会儿连证也没领,摆了几桌酒席就算结婚。结婚不到一个月,我就去入伍参军了。”
“那你喜欢他吗?”
“我那会儿,连什么是喜欢也不知道呢!其实那会儿,我只有个强烈的念头,就是我要从村子里走出去,我不能一辈子老在那里,种地、放羊就是那么一辈子。我其实根本不想结婚,可是我妈非要这么干,才说算让我定下来,才能放我出去。”
莫婕与他并肩走着,眼中却尽是迷茫。
“半年后我回去,她肚子已经老大了,说那是我的娃。其实我那时自己还是孩子呢!”
莫婕叹了口气。
“可是她确实贤惠,把我家里照顾的很好。后来我又回队伍了,隔了几个月家里给我带了个信,说她给了我生了个儿子。”
“我在队伍里成绩不错,干了几年,升到营长了。你知道,如果那时候我真打算一辈子在队伍里干下去那也可以,可我骨子里是安定不下来的,刚好那会儿队伍里有几个高干,他们说起国家改革开放,我听了又很有兴趣,所以我想了想,就打了转业报告,准备跟那几个高干一起下海干。”
“那会儿她跟我闹,她说人家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出身,他们折腾没了就是没了,我折腾一圈算怎么回事呢?其实我和她结婚这几年,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就刚参军那会儿,她在我印象里就是鹌鹑一样,不说话,安安静静的,那会儿她突然跟我说那么多话,我真懵了!可那也是我第一次觉着我和她说不到一块儿去,我跟她说,我肯定是要转业的,如果她真不让我这么干的,我就和她不一道吧!反正我们俩也没扯证。”
“所以你还是走了——”莫婕望着他,风吹起他微微有些花白的头发,“你决定的事又有谁能改变呢?”
徐文栩点点头,眼神中有着欣慰。
莫婕却又别过了头。
“所以我就转业,我去了深圳,我是干过几年自己杂货生意的。那会儿,她也来了,带着儿子。我知道那是我妈让她来的,生怕我们这常年不在一起,走着走着根本就散了。可隔了那几年,我和她根本就是陌生的,就像搭伙在一起过日子的邻居。我那会儿是真的苦,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她都默默跟着,也没埋怨我的话。我突然就内疚了,如果我安安生生在队伍里干着,也许她就是个舒舒服服的军官太太了,不至于在这儿跟我受苦。也就那阵子里,我和她补打了结婚证,我们有了女儿。”
莫婕的眼神里蓦然有了苦楚。
“她和我在深圳待了两年,可这日子太苦了,我又常年不在,她到底是带着孩子回了老家。”
“那些年深圳外企进的多,我也是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单打独斗下去,抓着个机会进了这企业,也是那会儿外资要扩张的时机好,我抓着这机会,给自己补了函授经济学、会计学,那会儿是我觉着最充实的时候,我每天上完班就把自己关着看书。”
“那会儿小女儿也大了,两个孩子都分别在小学和幼儿园,她有了自己更多空闲时间,我有时也想让她看看书,可她都推说没有时间,她那会儿就对逛街和打打麻将有兴趣——”
莫婕认为徐文栩的这番话里多少有为自己开脱之意,但当一个人靠着努力改变了阶层,另一个人却还在原地的时候,那样的婚姻本来就是极为危险的,但多数时候,太多人却对这样的危机视而不见,只是更多时候我们本着对贫贱夫妻的道德和批判感,本能有对弱者的同情。
“如果那个时候你有足够的耐心,也许你会改变她,让她明白和你同频的重要性。”
徐文栩抬了下眉,旋即笑了笑,“你是在指摘我?”
莫婕耸耸肩,目光却没有丝毫退缩,“我没有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