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婕望着陈欣为，在那一刻两个女人在某个层面获得了共鸣，莫婕不再用高高在上的视觉望向眼前这个憔悴、落魄的女人，她凝视着陈欣为，瞧着她眼底里蜘蛛网般密织的痛苦，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问：“小梅子走得还安详吗？这次……怎么突然病得这么急？”

陈欣为刚刚一直是副刚毅的模样，仿佛没有被女儿病亡的噩耗所击倒，直到这一刻，被莫婕问起，就好像一副刚强的盔甲被打碎，她的眼泪花子涌出来，终于化成了密集的泪水，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说道：“原来她病发的还没那么急的，等着二次配型……前段时间说找到了合适的骨髓，所以我非常需要钱，当我听到刘萍和邱和明的计划时候，我才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做这个饵……”

当陈欣为说到此处，莫婕心里最后一层疑惑也已明了：陈欣为不是有这种智慧做这无间道的人，她的所有一切都不过是被本能推着向前，但是她的心底却在坚持一个信念，如同她两次和自己说的，自己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她也许想着，等小梅子凑钱配好型后再为自己说明这一切，反正收到的钱不能吐出来，她就是这么义气，也有些无赖和可笑。

而陈欣为继续说着话，仿佛是在寻着一个急需要倾吐的对象，而她的眼泪涌得更凶了，“可是小梅子突然病发得很急，她等不到配型了，这些钱对我也没用了。也许这就是报应，我不应该……”

莫婕打断了她的话，“即使不是你，他们也会找别人，只不过你和吴峥的关系给了他们合情合理的理由。不过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也没那么容易翻盘，所以无论如何我非常感谢你。小梅子是个好孩子，病痛太痛了，她只是……”

她一时也找不到措辞，她虽然生养了吴肖聪，可是这些年她确实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工作上，对于孩子没有那种全情投入的感情，但想到如果朝夕相伴的孩子骤然离去，那想必也是剜心的痛苦，而她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做到和陈欣为真正的感同身受。

莫婕只能从随身的包里摸出餐巾纸，默默无言地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

陈欣为握着她的手，低声呢喃：“莫婕，我是错了。我从一开始就该做个像你这样的人，不该对男人抱有幻想……如果我早点能靠自己自立自强，小梅子的病我就能想办法，而不是一直……”

莫婕没说话，只是她在想：陈欣为错了吗？怕也没有，一个美貌的女人总是能有便利去换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她曾经鄙夷的，而现在想来，贩卖美貌和她贩卖工作时间也许是一样的。她所谓的成功固然有自己的努力，但也和时机是离不开的。如果离开了SIA呢？恐怕谁也不能单纯地把自己平台当作完全是自己的努力。

“以后……你要好好……”莫婕向来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到了这时候也只能挤出这么句话来。

陈欣为的脸上兀自带着泪，但是嘴角却扬起，努力做出刚强的姿态，“放心吧，我这人没什么本事，运气也不好，可是就是一条，我不会想不开的。”

莫婕望着她，眼神不知该是带着怜悯还是带着笑。

而两个女人，这纠葛十几年的新仇旧恨，到底就是再这一刻彻底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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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婕打了车送走陈欣为后，她站在原地，望着远处高楼落日，她心知陈欣为为了女儿而苦苦挣扎的这场仗已经结束了，虽然结果有遗憾，可于她本人而言，也许也是解脱。而她的这场仗，却还必须旷日持久地打下去。

莫婕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吴峥，“你今晚在家吧？我记得我有珍藏的拉斐，晚上我们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