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婕回到家，已是这匆匆忙忙一天的结束。

吴峥见她行色匆匆，不免一脸古怪，“你这还有什么好忙的？”

莫婕虽然心里对他厌恶，可是作为这棋盘上必然要走的一步棋，她还是站在门口，屏息片刻，然后开口说道：“我今天去见了马晓晓，吴铮，你和马晓晓之间是一时犯错么，如果我不离婚，我们可以回头么？”

她的表情凄楚，眼底晃动着绝望，这情绪如此逼真，因着此刻她的心境，也是这般凄楚。

吴峥本是与她剑拔弩张的，可是一抬眼，见到她这样的神情，心下倒是怯了，低垂下眼睑，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我从来没说过要离婚，是你说的——”

“吴峥，我们大学恋爱，走到现在，我们本不该是这样的……”莫婕心里作呕，面上却始终眼睫垂着泪花。

吴峥听到莫婕的啜泣声了，他从未见过妻子在自己面前示弱的模样，竟在那一瞬心乱如麻。

而莫婕背过身，用手背擦拭了泪。

吴峥从未见过莫婕在自己面前掉眼泪，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走到她身畔说道：“莫婕，你是知道的，我一直试图挽回，是因为马晓晓怀孕，你又非要在单位这样报复我，我们才闹到这么不可开交的地步。”

莫婕转过身，微微仰起脸看着他，她眼睛泛着那样的悲伤和绝望，“可是你和陈欣为也那样报复我了！吴峥，你明明知道你是我初恋，我这十几年除了你之外没有喜欢过别人，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伤我心呢？”

吴峥动容，他辩解道：“莫婕，我没有——就是陈欣为突然联系我，我当时一时生气才……”

莫婕今晚仿佛特别脆弱，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她的眼睫毛极长，泪水顺着眼睫毛滚落在黑色衣衫上，仿佛一连串的水珠子。

吴峥看得不免有些心软。

莫婕跌跌撞撞走到屋里，坐在沙发上，捧住了脸，她呜咽着，如同受伤的小兽，“吴峥，我的人生只有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吴峥的手局促地擦着衣摆，他瞧着妻子，在那一刻连他自己都有一种久违的愧疚，就好像坚硬的冰，在莫婕的眼泪中碎裂中。

他已经有太久没有看过莫婕在自己面前落泪了。

依稀还是在她少女时代，她会在自己面前放肆地笑、大声地哭泣，为了本应该是她却最终给予和辅导员关系更好的同系同学的奖学金，也为了工作之初被徐文栩骂哭过的样子，而后她就越来越少哭了，在自己面前她总是那样无坚不摧的坚硬的模样。

吴峥的脸上带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出现的怜悯、柔和的模样，甚至忘记了一开始是要和她剑拔弩张的架势，他忽而叹了口气，说道：“莫婕，我也曾经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曾经是真的喜欢过你，喜欢你的单纯、在我面前毫无保留的欢喜和快乐，比起邱奕岚，她的若即若离和暧昧，你就像透彻的泉，在你的眼睛里我能看到映照的自己的身影……

——可是我也忘记了，是什么时候，你我渐渐变得陌路，我渐渐不再在你眼里看到那些崇拜的、快乐的神色，我必须要扮演一个好丈夫、好爸爸，才能偶尔得到你施舍一般的赞许呢？

年逾三十，人生看似一片坦途，又何尝不是陷入了一滩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