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婕与徐文栩一起离开公司。

莫婕按了地下车库，见徐文栩按了一楼，她深知徐文栩自从病后就不再开车，之前都是李薇为他安排行程，替他订车，今天想来因为李薇离开还没有安排，就说道：“徐总，要不要我带您一程？”

徐文栩微笑道：“不用，我住的不远，我想走一走。”

他虽然没有明言，可是莫婕心里清楚他的言下之意：他接下来在这个城市的时间可能都不会再多，所以他想走一走，再看一眼这个城市。

莫婕心里不免涌起伤感。

而徐文栩却仍是笑着说道：“莫婕，你是知道的，我虽然在SIA工作了这二十年，可是能真正看一眼这城市的机会不多。在我记忆里，上次能从浦东看到浦西还是和你坐了两路公交车。”

莫婕听到他这般说，倒是无由伤感，徐文栩说的和自己坐公交车，还是自己刚上班那会儿，她陪着他去新开立的商场，公司那天没安排车子，因着地铁末班9点就已停用，她又心疼着打车的钱，就硬生生让自己这么个顶头上司换了两路公交车，想着当时稚嫩抠门的自己，她倒仍是忍不住有几分好笑。

可是这一想，这一幕过去竟然有快七八年了，人生眨一眨眼，似乎就从少年到了中年，这之后的人生乏善可陈，想来也不由丧气。

“我想您那个时候肯定很后悔招了我这么个不着六四的实习生，竟然敢让您这个大老板坐公交车。”

徐文栩莞尔，“没有，当时我也觉得挺有趣的。不过后来我路过你家，也大概明白你回这么做的原因了。”

莫婕垂下了眼睑，“那时我爸因为工厂效益不好拖了好几个月工资，我妈又刚下岗，所以——”

“所以让你一个连工资都没拿到的实习生要垫付几百块车费，确实够肉痛的。”徐文栩说完这番话就又笑了。

莫婕看着他，竟然有几分出神。

在徐文栩这次回来后，她几乎很少看到他笑，而今天他显得格外轻松，想来应着丹尼的情面回到公司，这个位置给他带来的更多的是压力，直到现在他做出了选择，整个人才轻松起来。

徐文栩的头发从不焗色，在灯光下泛着死水一般灰白的颜色，面容虽有皱纹，可他的眼睛本是大而圆的形状，笑起来却带着几分少年的气息，而他本来就有酒窝，笑起来之后酒窝就更有几分深了。

徐文栩见莫婕只是望他，就拍了拍衣衫，无奈地说道：“是不是你觉得我现在这么一说，都显得自己好老了？”

莫婕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摇头，她说道：“徐总，您在这个位置——还是能离开，有勇气从头开始。其实真正老的是我们，到现在我就不敢再冒险了。”

徐文栩笑容柔和，“是吗？我不这么认为。莫婕在我眼里是个很勇敢的姑娘。”

“勇敢？”莫婕咀嚼着他的话，却只是从心底升起无可奈何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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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到来。

莫婕与徐文栩挥手作别，她凝视他的背影，迎着风，他的背已有微微伛偻，而犹记得他年轻时他的腰背是最直的，这可能就是时光最为无情的地方，可庆幸整个身板的精气神犹在，她按着开门键，久久凝视着他的背影，仿佛这一眼就是万年。

莫婕回到家，整个人怀着对徐文栩离职的不舍、以及对自己未来职场的担忧，自然更加把吴铮当空气一般。

“莫婕——”倒还是吴铮先叫了她。

莫婕回了头，却满是不耐烦的神色。

吴铮问道：“莫婕，我们这样冷战要到什么时候？”

莫婕冷笑，“这话你是不是该问自己？”

“可是我已经让马晓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