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在单位看到他们在做募捐了，你也别太担心……”

陈欣为与莫婕穿梭在长长的医院过道上，闻言她却只是苦笑了下说道：“杯水车薪罢了。”

“那些水滴筹什么的你试过吗？”

陈欣为把手插在口袋里，而她神情又添了一丝寥落，苦笑着说道：“小梅子第一次生病的时候就尝试过了，这次再来效果不是很好……你不知道吧？竟然还有人发帖说我老公是有钱人，说我名下有好几套房，我竟然还要众筹给女儿治病，自己怎么不卖一套房？”

莫婕停下脚步。

陈欣为的笑容缓缓浮在面颊上，那么多条法令纹若隐若现，让她看上去更加苍老，“小梅子她爸早就跑得人都不见了，他名下那几套房别说是婚前财产，现在还都查封着呢，能抵什么用？我自己那套房……你也看到了，那么破，那么老了，别说卖不了多少钱，就算卖了，小梅子的病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但凡有个医生跟我说，我卖了那房子凑的钱，我小梅子肯定能长命百岁，我肯定就把房卖了。可我也直到啊，这骨髓移植一旦复发希望也很渺茫啊……”

莫婕的手扶着她的肩，她没有像键盘侠那样苛责陈欣为没有为救女儿做到义无反顾，事实上她认为陈欣为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伟大，在这个女孩儿命运坎坷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只有陈欣为这个母亲。

陈欣为扭过头，对着莫婕，轻轻一笑，眼底里却浮起无限哀愁，“我没想到这个时候唯一能帮我的人竟然是你。”

莫婕没说话，她不想就自己原来想找陈欣为问的那些问题再纠缠下去，在生死面前所有问题都变得渺小。

陈欣为抱着自个儿，仿佛觉得冷似的她微微有些发抖，“莫婕，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虚荣、贪玩，如果不是小梅子，我这会儿可能还高高兴兴地每天刷刷代购，混着一天天地班。我不是没怨过的，嫁个有钱人以为能过上好日子，可没想到是个空心老倌，女儿偏偏又是个有病的，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好……我知道阿杰靠不住的，和我在一起无非想混个地方住，有个女人可以睡睡，可是我能怎么办呢？一个人的晚上我也怕的啊，我也就想有个人可以靠靠……”

莫婕仍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不知他人苦，又怎么能劝人上进？她深知个体在社会大环境下的无助和脆弱，换言之，连她也感受到了社会对于她这个阶层的压力和不友好，何况陈欣为呢？或许真如她所言，没有她的存在，当初她嫁给了吴峥，那么即使她在工作上没有那么上心，那她也会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就和她所说地一样，刷刷代购，开开心心买东西，也许比起自己，她对付马晓晓这样的女孩儿更得心应手……

陈欣为没听着莫婕说话，只自己絮絮叨叨着，可她真是太苦了，这些话说出来之后自己倒也倒也觉得好过多了，就回过头与莫婕展颜一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这人真是太没用太不上进了？”

莫婕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凝定，“没有，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和你设身处地，我未必比你做得更好。”

陈欣为的眼底差点又涌上泪来，这些年她晃晃悠悠，活得像个空心老倌，只有没心没肺，她才觉着自己能活下去，亲生如她的父母，也都是话里话外劝她放弃了这个女儿，早点找个人再嫁了啊。

——是啊，她本来就一无长物，唯一能倚靠的就是美貌，可现在连这相貌都随时间流逝了，映到镜子里只有一张苍老而疲乏的中年妇女的脸。

陈欣为仍然不太习惯再自己这个假想敌面前流露出太多的脆弱，就耸耸肩说道：”我没想着会是从你这儿听到这些。你今天来找我不会单纯是因为我和女儿吧，是不是还是有关于吴峥的事？”

莫婕原来已经决定按捺住这件事不再问，可是她看着陈欣为那似又带着讥诮的神情，只觉得碰触往日的真相只在这一刻，她终于点点头说道：“是。欣为，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和吴峥当年的事——如实相告，不用有任何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