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游独自一人返回碧棠殿时,直吓得玲儿心惊肉跳,但见她面色惨白,一身簇新宫装沾满泥污。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您没伤着哪里吧?”玲儿迎上前扶住了她,忙不迭地发问。
“没什么,方才去林间转了转,谁知被枝丫绊着了,没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碧游唯恐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边说边拉着玲儿入了殿。玲儿忙打来水为她洗漱一番,又取出衣袍为她换了上,不多会儿功夫,碧游便穿戴齐整,再无方才的狼狈。玲儿见她面色不好,也不敢多问,便由着她在房内歇了。
楚宣下朝时正准备往碧棠殿来,半途遇见了柳容华跟前的灵芳,当时她手上提了包药正匆匆赶回丽晴居。楚宣见她上前谦恭一礼,便顺口问了柳容华的状况,谁知那灵芳一撇嘴,竟絮絮诉起苦来,说来说去都是她家主子近来孕吐不止,无法进食,状况堪忧。
楚宣因担心柳玉珍腹中皇嗣,略一思量,便启驾去了丽晴居前去探望。
柳玉珍听闻通报,心内自是欢喜,命人细细妆扮一番后早早地踏出殿中在院门口恭迎皇帝。
算起来,皇帝已有些日子未曾踏入她这丽晴居。前些日子她前去碧月宫拜望皇贵妃锦瑶时听她提及皇帝现下每日宿于碧棠殿,对那位梁婕妤极是宠爱,难免令她心生不满。如今她怀了龙嗣,皇帝却不如当初走动得勤了,竟还夜夜宿于碧棠殿中,想必那梁婕妤定是使了什么狐媚功夫。她原本对碧棠殿的那一位便心怀不满,现下更甚,再加上锦瑶有意无意地挑唆,而今已是到了嫉恨的地步了。
楚宣一入院门,便见一身素淡却不失韵致的柳玉珍迎上前施礼问安。他虚扶了一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果然比起往常,她显得消瘦了些。他眉心微微皱起,吩咐灵芳前去熬药,便扶了她入了殿中。其实除了与柳玉珍下棋之外,楚宣并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她的温顺可人,娇媚体贴,与其他宫妃无异,因此与她闲聊了几句,说了些抚慰之言,楚宣便欲离开。
柳玉珍因想着自己这副形容留他用膳实是不妥,便也未曾挽留,上前说了几句温柔体贴的话便由他去了。
待皇帝的身影消失于院门,守在殿门边痴痴而望的柳玉珍心头酸涩难忍。她心知他是急着出碧棠殿去看那一位,心下嫉妒,却又无可奈何。如今对比当初,只觉得心头凄凉。她腹中尚怀着他的骨血,然而他却只是片刻的温存,他心中无她,她也强求不得。只是碧棠殿的那一位,想必是有一日,也会步她后尘。往后这宫中,不知会有多少美貌佳人,她如今也不指望能抓住他的心,只一心想着能早日诞下皇子,母凭子贵,再如何,也不至于晚景凄凉!
楚宣并没未像柳玉珍所想那般去了碧棠殿,因近来朝中诸事繁多,又加上韩时官复原职之事,令他颇觉烦忧。他暗自想着,想必过不了几日,韩时回京的消息便要传遍整个京城,难保这后宫有爱嚼舌之人,碧游得知这消息,也是早晚的事情。他心知她与韩时之间羁绊情深,想来韩时回京时,他也曾私下见过,而今他心心念念的人仍是碧游,即使是听闻她已被封为妃,却止不住惦记着,并恳请再见她一面。
按理说,韩时提的这要求于礼不符,然而楚宣却不能断然拒绝。毕竟此前碧游曾是韩时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嫁入宫中为妃,也算是他夺人所爱了。对于韩时,他确是心中有愧,可是他并不后悔。
因楚宣思虑过甚,一整日都显得心神恍惚,不过是一摞奏折,他竟批阅了整整半日。待他抬手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时,才瞧见窗外渐暗的天色。如今跟前伺候的宫人不及碧游伶俐,碧游那时在御前走动时,不消他言语,只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她都能会意,想来这便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吧!
思及此,楚宣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可转念间,他又心觉担忧。这些日子来,碧游一直身体不适,近来还时常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虽说将她纳为宫妃,她成了他的人,可却觉得她的心离他越来越远了。他开始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与她相处时也不如往日那么自然,有时甚至找不到话题,彼此间沉默着,尴尬而寂寥。两个人近在咫尺,心却如隔天涯。所以现在韩时归来,才让他觉得恐慌,他抓不住她的心,或许韩时便可以!
楚宣坐在龙案边越想越觉得心焦,跟前伺候的宫人似乎觉察到他的异样,忙捧了热茶上前。楚宣接过啜了一口,顿觉茶香扑鼻,可心底那股浓厚的忧虑却怎么也化不开来。放下茶盏,他朝着侍立于殿门口的何富贵使了眼色,起身匆忙出了书房直往碧棠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