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今日觉得可好些了?胸口可还发闷?”灵芳上前小心翼翼地问着,唯恐又惹这位主子不快拿她出气。
柳玉珍面色慵懒地哼了一声,仍旧是闭眸侧卧着。
“方才奴婢前去抓药时瞧见了碧棠殿的玲儿姑娘,听她说太医院的医正大人医术精妙,便特意举荐了他来为娘娘诊脉。”
柳玉珍往日虽是个懵懂,但也在宫里头浸润了这些年,顿时听出了灵芳的言外之意。想当年她被封为常在时,正是住在碧棠殿中,那时晚汀被她打发去了浣衣局,她又嫌玲儿老实木讷使着不顺手,因此才中了那林昭仪的诡计。如今想想,真是悔不当初。
不知为何,她如今还想念在碧棠殿的日子,那时皇帝也算是独宠她一人,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而今往事如烟,所有的风光荣宠早已随风散去。现今居于那殿中的主子倒也是好命,先前不过是在碧月宫伺候的普通宫人,后来又调到了御前伺候,再后来又得了孝贤夫人的青睐,如今一跃被封为了从三品的婕妤,比在这宫里头打熬数年的她还高了一个品阶。她心里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往日的娇纵已被消磨殆尽,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温柔贤淑,然而皇帝却再未宠幸于她。正因为此,她整日郁郁寡欢,这才落下了难以治愈的心病。她也知这心病须得心药医,只是能医好她这病的并非是药,而是皇帝的眷顾。
她兀自想了片刻,这才撑开眼皮说道:“那玲儿确也是位忠厚老实的人,改日你瞧见她,替本宫好好谢谢她!”
灵芳连忙应了,又说道:“赵太医说是午后过来为娘娘诊脉,听闻他医术高明,听玲儿说,碧棠殿那位主子旧伤复杂便是他医治好的呢。”
对于谁来诊病,柳玉珍毫不在意,她只是懒懒地应了,吩咐灵芳在窗边摆了棋盘便起身走到桌边对着棋盘发起呆来。灵芳见她这般模样,不由悄然叹了口气,挑了帘子出了内室。
医正赵有年果然守时,柳玉珍午睡刚醒不久,他便提了药箱前来。依例是望、闻、问、切,再平常不过的诊治,开了再普通不过的药方。好在是柳玉珍本也没抱有期望,接过方子,命灵芳取了些碎银赏了,便又往窗边坐了,低头抚弄着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琴棋书画,她都略会一些,最擅长的还是跳鼓面舞了。想当年皇帝也是因她的鼓面舞而相中了她,可自打纳了她后,却从未让她舞过一曲。往日就算是宠她,也只爱与她下棋。
正当她追忆往昔,却听门边珠帘轻动,抬眼一瞧,见是灵芳走过来朝她一礼:“娘娘,赵太医走后又折回来递了个方子,说是照此抓药服用一月,保管娘娘玉体痊愈!”
灵芳边说边将方子呈到了她面前,柳玉珍心觉蹊跷,取过方子看了看。她虽不通医理,但上次被林昭仪谋害后也记得些药名,暗自在心里比对了一番,便命灵芳前去抓药。
在这后宫数年,她多少也学会了防备,方才之举,她心中并非没有疑虑,而是觉得也许一个是机会。一来这宫内太医不过是拿着寻常俸禄之人,若是背后没有庞大的靠山也未必敢对宫妃做手脚,毕竟太医馆志上记录着每位太医的出诊记录。二来,就算是有人对她做了什么手脚,也总会掀起一阵或大或小的风波,到时候就算皇帝不待见她,多少也会引起些关注。与其在孤寂凄清地空等,她宁愿放手一搏!
其实并无人知晓,医正赵有年为这位柳容华诊完脉后便径直回了太医院,第二次折返送方子的并非是他本人,而是碧游假扮的赵有年。她心知太医院有出诊记录,因此才趁此机会将方子送到了丽晴居。说起来,这柳玉珍也算是与她相识一场,她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也是应当。
楚宣的性子,碧游自是了解,就是他现今唯宠她一人,但对于朝政舆论也并非不在意。就算是他应了锦瑶许她后位,可这事最终难成,毕竟锦瑶的身份是前朝公主,当年他为了让上官锦瑟登上后位曾力排众议、一意孤行,而今比当年更为成熟稳重的他,决不会再做出这种行为。正因为如此,他才迫切地希望碧游尽早怀是他的骨血,他为她换了身份,到时若是诞下皇子,这后位并非她莫属了。可是碧游对后位并不向往,如今她在意的,只是楚宣的喜怒哀乐。她心知他爱她入骨,然而她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