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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凤来仪 夜纤尘 1099 字 2个月前

夜半,疏辉冷月,偶有浓云飘过,遮了圆月一角。

楚宣在龙榻辗转良久也不曾入睡,披衣走到窗边站了,想起昨日出宫所遇情形,更觉心头烦乱。这一年多来,他并未放下韩时落崖身亡之事,依韩时的身手,就算是马车坠崖,他足以弃车自保,因此他觉得这里头定有什么蹊跷。此间他派人断断续续地探查,近日来总算有了些头绪。

他清楚地记得前朝敬王上官清还育有一子,名叫上官简。往日也听韩时提过此人,当年假扮成晚汀的碧游离宫之时,极为痛心的韩时也跟他提过碧游的苦衷。她当年侥幸不死,假借官婢身份入宫是为了打探其父死因,后来竟又被乱党胁迫,人质竟是她的弟弟上官简。

一年多前,韩时兴冲冲地入宫请他准假前去洵州时他也曾问过,只是他没有言明,但当时他那副神秘而欣喜的模样,他猜着定是为了与碧游的婚事而奔忙,因此也没多问。如今细细想了,竟不由自主地将他去洵州之事与上官简联系到了一起。洵州曾是余孽乱党聚集之地,多亏了碧游提供的据点图,才让韩时一举将那群人剿灭。然而不久之后他又去洵州,想来应是查到了上官简的行踪,若非如此,他怎会那般欣喜?碧游因上官简而被人胁迫,可见她对这个弟弟极为看重,若是能寻他回来,一定能令她欣喜开心,正巧赶上他们二人大婚之时,可谓是喜上加喜!

他顺着这条线索派人去查了数月,最近总算是有了眉目。听闻近来曾他们有人在京城出没,此次出宫他只是放饵诱敌,没承想那些人竟这么快便咬了钩。他派人与那些余孽谈好了条件,放他们一条生路,但必须交出上官简。他虽为帝王,却不能免俗地要讨心爱之人欢心。她人虽近在咫尺,然心却远在天涯,他想缩短与她的距离,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总比眼睁睁地看着她要好。

月夜寂寂,碧棠殿的寝殿仍旧亮着灯,灯烛外并未加风罩,荧荧火烛随着入室的凉风摇曳不定,正如碧游摇摆不定的心。

往日楚宣有事并不瞒她,反而会将她当作挚友一般倾诉心中烦闷。而今她主动开口去问,然而他却不闭口不答。近日她在跟前伺候时也总冷着一张俊脸,要么无视于她,要么就阴阳怪气地揶揄,着实令她无所适从。

锦瑶说的那些她也曾入心,只是她即使是动了情,却也不能动心。这偌大的后宫之中,她并不想得一席之地。并非是自古君王多薄情,而是她只愿觅一人与之共度平淡余生,韩时可以,可是换作是楚宣,此生定是不能。所谓的荣华富贵皆是过眼烟云,她所想要的,只是一颗完完全全属于她的真心。她自知太过贪婪,与其索取而不得,倒不如选择放下。只是这一生不动情、不动心,谈何容易?!

数日后,碧游抽空去了趟昌乐宫,因她遣了那人在附近把守,一番询问之下,得知近日来未曾有人到过这院中。这让她悄然松了口气,却又新添了烦恼。若是她与锦瑶的揣测为真,那么便需人证物证,如今这两样她都未曾找到,要拿什么去扳倒长乐宫的那一位?总不能学她那般,耍些阴狠手段吧?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就算她能下狠心,只怕也未必能成。看来如今的人证,只能去劝那位装疯卖傻的德妃了。

这次她仍旧带了些吃食,扮作云清的模样见了那位疯癫的备妃。她仍旧抱着襁褓轻哄,见了她来,只抬首瞟了几眼,随即低下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怀中襁褓。

“娘娘,今日皇上又吩咐小厨做了娘娘爱吃的点心来。他说了,若是娘娘的病好些了,便将您迁出这昌乐宫。”

碧游掏出香气四溢的糕点递到了德妃前,并随意捏了一个送入自己的口中:“娘娘且放宽心,云清绝不会生害您之心。”

德妃抬眸瞧着她,唇边掀起一抹淡笑,却倏然抬手打落了她手中小食。她吃吃地笑得糁人,沙哑的声音仿若猫爪一般挠进了碧游的心底。

碧游见状,不由拧眉,算起来她来这昌乐宫不下十来趟,与这德妃絮叨不止百来句。然而她除却抱着怀中软枕低语,根本未曾搭理过她。碧游暗自想了想,心中更加确定这德妃并非真疯,若她真的是个疯子,未必不会与她说了几句,然而她竟未与她搭上半句话,实在是有些刻意了。

“娘娘如今何必这般模样,当初云清为了您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而今您却百般顾忌,看来即使是为了您而死也未必能得娘娘信赖,真是可悲!”

碧游边说边从袖笼中取出一枝素淡的银钗来,她将那钗伸到德妃面前晃了晃,这才问道:“娘娘可还记得这枝银钗?当年云清行刑前头上所戴之物。她拼命护着娘娘,可您为了自个儿保命装疯卖傻,弃她于不顾,实在是令人心寒。就算您苟延残喘至今,活成了这般潦倒模样,倒不如死了干脆!”

德妃一双浑浊的眸子紧盯着碧游手中银钗,听了她那些话后,原本苍白的面上因恼怒而涌上两抹嫣红。碧游话音刚落,她蓦地伸手夺过那钗,丢掉怀中的软枕疯狂地向碧游戳去。

碧游避之不及,衣袖被她狠狠划过,露出少许棉絮,随即感觉小臂火辣辣地一阵疼。她抬手点了德妃的穴道,侧耳听见了门边的动静,不知何时,院中的老妪忽然出现在了门边。

“嬷嬷莫慌,我并不会害你家主子,只是有些话要单独跟她说。”碧游眼风扫风,眸中掠过两抹烟绿之色,那老妪见了,登时惊得口不能合,哆哆嗦嗦地朝她一礼,慌忙出了殿门。

碧游见她消失于门边,复又转向惊慌失措的德妃,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以为装疯卖傻便可以自保吗?您在这宫里头疯了这些年,那人为何会留你一命?正是因为娘娘怕丢了性命,所以她才笃定你不会将那些事说出去。如今我频繁出入这宫中,想必那人也有所察觉,若不是我派人守着,只怕娘娘早就性命不保了吧?既然娘娘惜命,那何不与我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