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村民笑道:“侍郎大人说话太有趣,把你整得都不会说了!”
村民们本就抱着看热闹的心来的,全都捶地大笑。
在一片欢笑声中,应硕、姜棠、李赫和朱益群四人坐上了牛拉的板车,袁粟仍坐五人抬的便轿,村民们直跟到了村口,才挥手目送牛车远去。
朱见富赶着牛车,脸上的笑容比谷仓堆满了粮食还高兴。
李赫问:“见富叔,你这想啥事直乐乎?不如说出来,大家也一起高兴高兴。”
话说得慢,朱见富听懂了,便用方言慢慢地回道:“俺这一辈子,第一次见正三品大官,长得这么俊,还爱吃豆腐,真是稀奇。”
“有什么稀奇的?”
“俺想着京城里的大官,每顿饭比俺家的年夜饭还丰盛,不是山珍海味不能端上桌呢!”
没见识的老百姓竟会这么想!李赫笑到一顿子显摆的话都忘光了。
姜棠柔声道:“见富叔,有一些达官显贵是这样,但应侍郎吃得跟咱们一样,都是吃五谷杂粮的,顶多是吃的肉多一些。”
天高云阔,弯弯大河曲曲折折向东流,九华山上树木郁郁葱葱,黄墙青瓦的寺庙隐没其间,如一幅上好的泼墨山水画。
应硕耳听三人与朱见富的语言并不相通,却能体会对方的意思,实在是有趣。大抵是山美水美,足以化解案子千丝万结的忧愁。他便躲一会儿懒,把自己当作游人,醉心山水。
“待会儿你们要去见的方二哥,他家祖传做豆腐,从十三岁就开始挑担卖豆腐,因他家豆腐好吃又便宜,遇着孩子在旁,还多送两勺,合村就没有不喜欢在他那买豆腐的。”
既然大家都喜欢在方二哥那买豆腐吃,何以金炳刚骂他又砸摊子?
应硕一有这个念头,姜棠已开口问了出来。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望着她绝美的侧脸,大抵这就是心有灵犀。
“可能两人有什么过结,俺也不晓得。那回砸了摊子,方二哥就好长一阵子没进村卖豆腐。等金家人搬走了,他才又来卖的。待会儿,你们见了他,只管问。”
过了四个村子,顶多五六里地,便到了方二哥的方家咀村。牛车一进村,各家的狗狂奔出来,大吠不止。朱见富一面用牛鞭子甩打那些狗,一面加快速度赶牛车,直到望见了方二哥的家,才勒紧牛绳,慢了下来。
方二哥的家是两层青砖砌成的宅子,在全村仅一层青砖宅子里显得鹤立鸡群,院子也不像别家篱笆围的,而是青砖砌的,并在三丈高的院墙上放有许多尖刺,以防贼人爬院墙进去偷东西。
院子门开着,中间辟了一条石子铺就的小路,两边栽了大豆。豆杆子和叶子开始干枯,豆荚发黄,正待收割。有一老妇人带着两垂髫孩子在屋檐下剥豆荚,空豆荚被撒在空地上晾晒,竹编簸篮里装着一粒粒黄色大豆。
“婶子,有人找方二哥。”朱见富大声喊道。
老妇人这才慢慢抬头,双眼浑浊,老态龙钟,“我孙儿去卖豆腐了,还没回来。”
“方二哥没回来也不要紧,四位贵客在这等着也是一样的。”
老妇人没有迎他们进去的意思,两孩子剥着豆荚还时不时打量院子外的人,好像都不欢迎外人来。
朱见富也不好以客代主,把牛车赶到院子墙角下,“四位贵客,你们还是坐在牛车上等,省得日头晒。”
四人仍坐回到牛车上,常有村民往这偷看,但没人敢上前搭话。
“方二哥卖的啥豆腐,半天也不回来!”李赫发牢骚。
朱见富看四人等得不耐烦,“各位大人,我们这儿卖豆腐的,四五更天就要把豆腐做好,天还没大亮就要抓紧挑出去卖的。因为我们这些庄稼汉,天亮就要出门干活,媳妇们洗了衣裳也要去地里干活,若是他卖得晚,都在地里干活,谁买他的呢?像今儿快晌午了还没回来,八成是出去卖豆腐的时辰晚了,买的人少才难卖。不过,不管做啥买卖,到了午时饭点,都该要回来的。四位大人且耐心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