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鸣蜩真不太会闲聊,应了声“还行”之后,就安静下来。
他这样,周叙也不免多了几分拘谨,他轻咳了一声,“我这还是第一次正经到律师事务所来,有点紧张哈。咱们这么说话,不收费吧?”
他这么问,显然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孟鸣蜩也放松了一些,道:“不,算是私事。”
“那就好。”周叙跟着就长叹一声,“你不知道,这次我们阿ay啊,可被经纪人骂惨啦。”
“抱歉。”孟鸣蜩自认并没有做错事,但云筝要是真的被经纪公司怪罪,到底也是因他而起,这个责任他不会推脱。
周叙摆摆手,“不要误会,我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禇哥是怪阿ay自作主张,没提前跟他商量,但那丫头决定的事,无论如何她也会做的。谁让她喜欢你呢?”
孟鸣蜩没接这话,却反问:“她经常这么轻易就喜欢一个人吗?”
周叙并不知道云筝继承遗产的时候和孟鸣蜩已经认识了,看他问得严肃,觉得他可能是因为她只在酒吧里见他一面就说“喜欢”才问这话,少不得还是要替她多解释两句。
“孟律师你不要觉得她是轻浮随便,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以前从来不会私下跟歌迷接触,也不会单独互动的。那天会过去,大概完全只因为是你。”周叙正经道,“她就是一个很坦率的人,喜欢不喜欢,都会表现得很直接。”
孟鸣蜩沉默下来。
周叙又道:“阿ay最近那个节目,你看了么?”
孟鸣蜩微微点头,“看了一点。”
“她表现挺好的。这几年……其实算是我耽误了她。她应该走得更高更远的。”周叙语气中有点低落,但很快又笑了笑,“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可能第一印象会让人觉得有点轻率,但其实她是认真的。她总是认真的。你要是能回应她这份认真,就会发现她在里面投入了多少。工作也是,兴趣也是,感情……也是。”
孟鸣蜩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体会,他的顾虑,其实只在于他自己不能适应这种不能由自己把握的心情失控的感觉。
见他不说话,周叙有点尴尬地咳了声,道:“抱歉,我来说这个好像是有点唐突,但……不知道阿ay有没有跟孟律师说过她家里的事?”
孟鸣蜩挑起眉来,他大致知道云筝跟云家闹翻,却真不知具体缘由,不由得就追问:“什么事?”
“不知道。”周叙一摊手。
孟鸣蜩:……
他还以为周叙会有什么内部消息呢。
周叙笑了笑,“我认识她七八年了,她从来不提家里的事。逢年过节,也从来没有回过家。问了也只有敷衍。但是啊……她其实……可能……还是想有家的……”
孟鸣蜩突然又想起那天她在他车上呢喃着那句“家没了。”心头莫名有点发闷。
“我们刚刚组乐队的时候,她很开心的。但是这么些年发生了各种事情,走着走着成了现在这样,说不准哪天……也就散了……”周叙说着,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来,本来想要拍拍孟鸣蜩的肩,但对面的男人正襟危坐一丝不苟的样子又让他有点不好下手,讪讪又收了回来,只道:“我知道我说这种话有点奇怪,但这几年,我们几乎算得上相依为命,她比我亲妹妹还要亲,我总是希望她能更好一点的。她那么喜欢你,请你也能对她好一点吧。她值得的。”
一天之内,他亲近的人和她亲近的人都在对他说“对她好一点”,孟鸣蜩一时竟然有一种好像自己真的已经渣到天理不容的错觉。
他不想对云筝好吗?
分明是她自己不肯回应。
话说完了,周叙就起身告辞。
孟鸣蜩送他。
出了律所,看着他那身显眼的快递工服,孟鸣蜩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听说周先生也是T大毕业的,如果想找工作……”
周叙抬手止住他,道:“多谢孟律师,我这样挺好的。”
孟鸣蜩就咽回了后半句话,歉意地笑了笑,“抱歉。”
他是想着既然是云筝的队友,能帮就帮一把,但其实他并不了解周叙,对他来说,也许贸然提这个反而是种冒犯。
“不不,我知道你是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情况不一样。”周叙解释,“一方面是我身上榴月乐队的经纪约还有几年才到期。打点零工无所谓,正式的工作……多少还是有点不方便。再者……”
他顿下来,露了个灿烂的笑容,“我还是要唱歌的。”
男人站在昏暗的楼道里,穿着快递马甲,里面的廉价衣服上还沾着快递搬上搬下蹭的灰,眼睛却亮得好像夜空里的星辰。
孟鸣蜩想,他和云筝是一样的。
在自己热爱的领域里,天生就是最亮的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