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还未过,人便已经到了,对上阿潆惊讶的神色,他习以为常般答道:“茶客们大多不喜听琴,说书先生便会早来半晌。”
阿潆心中怜惜,直白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应允,他们这样委实有些折辱人。”
雀仙满不在意:“他们并非懂琴之人,我也早些得个清净,皆大欢喜。况且茶馆原本整日里皆有说书先生,两位先生轮替,其中一位前些日子称病辞了差事,这才轮到我,如此算来,其实是我搅了他们的兴致。”
说起此事,阿潆不免心虚,递茶给他饮,趁机瞥了小郁子一眼。小郁子无声比了个打脸的动作,旋即识趣地退了下去,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阿潆礼貌解释道:“茶馆吵闹,搅得我头疼,驿站大堂内又有食客,故而才开了间房与你叙话,你千万别多想。”
他的笑容极令人舒服,摇头答道:“不会,你肯来茶馆见我,已是纡尊降贵,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阿潆连忙否认。
他将身侧的琴放到桌案上,柔声问道:“可想听琴?想必上次在茶馆中,你也听不真切,今日单独为你补上。”
阿潆抿嘴偷笑,心中很是得意,郑重地点了点头,又说:“这次我不想听《阳春白雪》了,你随便换首曲子,我都愿意听。”
雀仙颔首答应,修长的指节划过琴弦,悦耳清音便如流水般滔滔不绝倾泻而出,在燥热的夏日里分外超脱,霎时间便叫阿潆心静下来。
那一曲的时间里,阿潆想了许多事情,随着他停指收弦,阿潆急不可耐地说出了口:“雀仙,我为你再寻个差事罢,你千万不要拒绝我。”
他不禁露出个宠溺的笑容,觉得这话特别耳熟,她好像总是怕被他拒绝,带着丝小心翼翼,生怕唐突了他一般。
“是这样的,未央宫中,有一位可怜人,自幼被拘在红墙内,没什么乐子可言。她倒是略通些琴艺,极爱听琴,更是懂得欣赏之人。不如我从中说和一番,送你进宫为她抚琴。我无意用银钱羞辱你,但为宫廷供职,待遇自是不会差的,最重要的是听琴之人亦是爱琴之人,绝无外界的喧闹打扰你,可好?”
他沉默许久,叫阿潆不得不悬起一根心弦,她从未在别人身上体会到怕被拒绝的紧张,唯独雀仙不同,她不愿意强迫他,便只能承担这份陌生又折磨的情愫。
“本是你发善心,接济于我,如何变得像是你有求于我、分外卑微似的?”他略垂着眸子看她,像是带着些促狭打趣她,话锋一转答应了下来,“这般好的差事,任谁肯拒绝?这下我欠你的愈加难以回报了。”
阿潆嘀咕道:“总能报得起的,大不了以身相许……”
他似乎没听清,身子略向前靠了些:“嗯?”
阿潆摇头,双臂撑在桌案上,同样凑近他:“待我回去安排好,自有人来寻你,到时你便不必继续在聚贤茶馆委屈自己了。”
两人离得太近,近得阿潆甚至看得清他肌肤上的纹路,还有他因挪开目光而轻颤的睫毛,鼻息之间尽是廉价而干净的皂荚香,叫她恨不得再凑得更近些。
他却红了耳朵,退回身子拉开二人的距离,沉声答道:“好,劳你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