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能做好天君。”
龙潆本以为兰阙会笑她,毕竟那时的她最爱胡闹,整个九重天除了兰阙怕是没人觉得她是一个合格的储君,更别说做好天君。
可兰阙分外笃定地说:“会如愿的。”
龙潆昏昏入睡,并未细想兰阙所言,她如今已经失去璇瑰和浮帝,还怎谈如愿呢?殊不知兰阙答的只是后者。
近日来她夜间大多无梦,偶然入梦也多是噩梦,醒来后汗湿后背,余惊久久不散。
这一夜,她倒是做了场美梦,是兰阙用法力为她幻化出来的。
梦中她仿佛回到了少时,嬉闹在苍梧丘的神树花草间,还看到了那条曾无意咬伤兰阙的金花蛇,它见到龙潆便攥紧草丛奔逃,记得当初龙潆为兰阙教训它,将它团成花冠戴在头顶,惊得素来春风拂面的兰阙都露出难色,连连叫她放下。
她靠在神柳树下的灵石旁,颇觉清凉,身边还有喝不尽的寒夜花露,滋味甘甜……可她忽然发现迟迟不见兰阙,站起身来四顾呐喊:“兰阙?兰阙!兰阙——”
兰阙始终没有出现。
幻境般的苍梧丘褪去色彩,龙潆周身汇聚起无边的黑雾,她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向下坠,挽救她的是兰阙温柔的话语声。
可她依旧看不到他,只听到他说:“阿潆,十万年来,我瞒骗过你无数次,有些你知道,有些你不知,今日,我又骗了你,可这是最后一次了。”
龙潆只觉得心慌愈甚,更加疯狂地呼唤兰阙,在黑雾中不断捕捉,可她的理智似乎意识到,她要失去兰阙了。
“你我之间,深情厚意,唯独欠缺了些男女之情,当初未能完成婚仪,恨宿命使然,又觉如此也好,神生漫漫,不愿看到与你熬成怨偶。先有阿僧祇劫,后又两族交战,你负担太多,而我倾尽所有,到如今也不过帮你略分担一二,恨一身残躯,仙力微薄,可我只希望你能顺心、从心,切莫勉强自己,拘于大是大非,有时自私未必是一桩坏事。”
他就差将祝福她与太初说出口,可这种时候龙潆根本无暇去想太初,她只想留住兰阙。
兰阙的声音也逐渐远去了,他所说的不过是遗言,句句不离龙潆,满心挂牵,只有一句是他自己。
“我这一生乏善可陈,却见过最绚烂的神光,便已是不枉此程了。”
而那些未能宣之于口的爱意,就随着翻滚不休的赤水一并掩埋,化作尘埃。
“兰阙!”
龙潆大叫出声,满头冷汗醒来,床畔无人,甚至触摸不到温度,她急忙起身,仍穿着寝袍奔出上清宫,天街是那么漫长,她本想到丹墀居找兰阙,却发现一众仙君仙子俱向着天门外赶去,间或对龙潆偷来惊愕的目光。
她意识到什么一般,骤然调转方向,一口气跑到西天门外,天际已经聚集不少的人,龙潆扒开人群,待看到凡间西荒之景时,泪流满面。
连年干旱寸草不生的西荒下起瑞雪,那并非瑞雪,而是兰阙的鹤羽,九重天百万年只此一位的白鹤仙散尽元神,遍洒西荒,**涤山河,天宫豢养的八十一只仙鹤齐飞,穿梭于赤金云霞,嘶唳凄鸣,宛如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