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正在酣眠的东极帝君被漫山的震**之声惊醒,慌乱爬下金玉床跑出房外,只见远天仙云缭绕,清晰可见上方立着成群的兵将,正待出征。
东极帝君急忙摸了摸腰间,他每日就寝都不忘拴在裤腰上的兵符消失不见,始作俑者自然是他那个宝贝儿子,三界中恐怕也再没第二个人敢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郁离母神在郁离尚不足万岁之时便常年在山中闭关,一心修道,郁离是由东极帝君亲自拉扯大的。又因郁离降生之时仙胎不稳,幼时极为孱弱,东极帝君便愈加疼惜了些,俨然当做女儿一般娇养长大,昔年一众真神想要见一见东极帝君这个老来子的模样,都需得亲自到东极山拜见才可。
长大后的郁离性子有些孤僻,始终不曾出过东极山,东极帝君此等爱热闹之人难免纳罕,专程在郁离母神闭关的山洞外苦问了几日,俨然想让郁离母神将年轻时的情史与他细细说来,最后被他母神一声怒吼吓退,才算罢休。
郁离好读书,擅抚琴,时而下棋,这琴棋书画除了画他倒是样样精通,东极帝君一个胸无点墨之人为此颇觉脸上有光,对郁离深居简出的微词自然也就没了,还专程在山中建了座水榭作为郁离的居所,频繁将些纯金的镇尺、缠金的毛笔、金箔的墨锭等一股脑地送过去,极显宠爱。
而郁离不知从何时起,闲着无事便开始写话本子,在天族众仙中流传颇广。好舞文弄墨的仙长对此很是鄙夷,言道不过是些谈情说爱的下流之物,有些仙山洞府的尊长为此还特地命令禁止过,凡被抓到,必要受罚。
东极帝君为了自家话本子的销路,不免四处游说,言道不论神仙凡人,哪个不谈情说爱,依他来看,不仅不应禁止,还要极力推广,入天书阁才是。
这天书阁么,至今还是没入的。
一切要从多年前郁离的一场大梦醒来说起。有时这话本子里的故事编不下去了,郁离便撑头在桌案前睡上一觉,到凡间游一遭,寻些见闻来写,原本还一切平常,可自那场特殊的梦醒后,郁离忽然打通了绘画的任督二脉,开始在水榭中绘起丹青来,东极帝君老泪纵横,想着这下郁离琴棋书画样样在行,真是他东极山祖坟上冒了青烟,接连祭了一月的祖神,日日烧鸡烧鹅奉着,跪谢祖神保佑。
可郁离绘的并非梅兰竹菊,亦非高山流水,水榭中到处挂着的毫无例外都是美人图,不论胖的瘦的,美的丑的,应有尽有。东极帝君又操起心来,还当郁离开了情窦,可翻遍三界也没找到一个能跟他画中对得上的女子。
东极帝君无奈问道:“郁儿,你画的这些美人,都是你梦里见到的?”
郁离闻言立刻蹙起眉头,缓缓回道:“‘这些’?父神,孩儿所绘的皆是同一人啊!”
东极帝君冷汗直流,生怕打击了他的雅兴:“为父年纪大了,年纪大了……”
未等东极帝君寻到画上女子,龙潆与兰阙大婚,两族开战,东极帝君本是去天宫赴婚宴的,不想一呆就是两三年,龙潆初掌天宫之事,东极帝君十分热络地要帮衬龙潆,反倒冷落了郁离。
那时郁离的画技大抵精湛了不少,直到绘出一副最完美的全身丹青来,每每站在画卷前痴痴凝望,一看就是半日,贴身侍奉的仙侍在旁越看越觉不对,不免警钟大作,立刻到九重天面见东极帝君,谎称郁离生病,东极帝君便什么都顾不得了,旋即返回东极山。
其实那副郁离自认最佳的丹青与龙潆还不算十足十的相像,他照着梦中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清璧所绘,眉眼里的神韵同龙潆差得远了。
东极帝君试探问道:“你可曾见过那位上清宫中的女储君龙潆?”
郁离答道:“开战那日她曾来过东极山,惊鸿一瞥罢了。”
东极帝君立刻寻来一副龙潆本尊的画像,郁离看过后分外激动,当即同东极帝君言道:“父神,她就是孩儿的梦中人!她现在在哪儿?我要去找她。”
太华山情势险恶,东极帝君自不愿让郁离前去冒险,连连摆手不肯告知,不想山中仙侍嘴上没个把门的,当晚便说漏了嘴,东极帝君悬在腰间的兵符也就自然不翼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