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潆睡得很是安逸,并做了一场梦,梦到兰阙。
彼时兰阙在昆仑山中已经沉睡许久,大抵苍梧丘遭毁对他造成至极的亏损,又或许这一场长眠将他过去短缺的放纵全都补了回来,他睡得倒安逸,却让龙潆饱受煎熬,日夜挂心。
起先她频繁往返两界,隔三差五便去探望兰阙,直到彻底掌管天界,堆积成山的奏疏令她分身乏术,这才去得少了些。
不知是否因她许久未去的缘故,兰阙思念她了,邀她在梦中相见。
然即便在梦中,兰阙也少不了关切叮咛。直到很久以后龙潆才意识到,兰阙总是下意识地将她放在首位,他似乎从来不具备自私的品格,尤其关乎龙潆的事情上,满腔不曾言说的深爱都要为之让步,以至于龙潆习惯了兰阙的倾心付出,也无形中让兰阙自身的情感沦为井中之月,被遗忘在角落。
兰阙立在一团迷雾中,身影缥缈,让沉于梦境的龙潆意外地清醒,知晓眼前之人不过幻影,触不到,摸不着。
“阿潆,听闻你决定亲自主战,我放心不下。”
“兰阙?你可是醒了?为何不来天宫见我?”
“阿潆,如今西荒大乱,阿修罗表面虽胡乱进攻,搅毁仙山,实则乱中有序,务必用心揣摩。”
“明日我便要与四象神君商讨战况,我已打算反攻,不能仅作抵抗。”虽知他不过虚幻,龙潆还是抑制不住近前的脚步,伸手却将兰阙的身影抓散,见他又出现更远之处,龙潆不知该不该继续追上前去,委屈地问,“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你不想离我近些?”
他像是听不见龙潆的问话,兀自叮嘱下去:“反攻未尝不可,只你千万不要急躁。当下头等要紧之事乃守好太华山和少华山,阿修罗定急于掌握要地,切记,切记。”
龙潆没想到兰阙会说这些,少华山乃太华山子峰,太华山乃中山第一高山,为最佳瞭望之地,占据后可掌握八荒四海总况,龙潆素知太华山之重要,可不曾想到太初会这么快就要进攻中山,经兰阙一言,她心中自然警醒起来。
不过思忖一瞬的工夫,兰阙周围的迷雾愈加浓重,龙潆健步向前,不过让自己也陷入了大雾之中,丝毫寻不见兰阙身影,那瞬间的心慌足以让人从睡梦中惊醒。
“兰阙!”
龙潆沉睡的身躯猛然一僵,只觉背后泛起一阵冷汗,又似热汗,总觉得锦被中要比过去温热,不禁坐起身来扫一眼除自己外再无他人的床榻,撑头平复。
“兰阙,兰阙……”
她喃喃念着兰阙的名字,而为她骤然苏醒如惊弓之鸟闪身消失的太初正立在帘幔一侧,面若玄坛。
这一场好眠终究是妄想。
太初本还不舍离去,似乎失去了行动的能力,隐在黑暗一隅纹丝不动。一室之内的两人几乎同时听到上清宫外的叩门之声,声音不算大,若是龙潆仍在沉睡定无法发觉。
龙潆还是点了支烛火,穿过幽暗的寝殿,推门而出,太初立在窗边静观,只见她亲自开了上清宫的大门,进来了个探头探脑的天兵首领,离得有些远,太初只觉得那人长得过分清秀,在他眼中和兰阙属同一种人,嘴角不禁挑起一抹凛笑,还是那句话,她还真爱怜贫惜弱。
来人其实是焕锦。
焕锦见龙潆一身寝袍,很是慵懒,那副仪态与她素日里见到的女君截然不同,不禁有些羞赧,可不是谁都能见到龙潆这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呢。
“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龙潆引她进了门,正要坐到院中石凳上,焕锦连忙迈步向前,将龙潆拦了下来,接着挥手变出一张锦垫放在石凳上,腆笑言道:“女君刚醒,小心着凉。”
她穿着天兵的铠甲,身量本就比寻常女子高大,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唯一张脸乃十足十女儿相,又做出此等贴心之举,让龙潆害羞也不是,泰然受之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