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抿嘴不语,太初看他过于紧张的神情,倒像是要下蚩尤血棺的是他,自己的反应未免太过轻飘了些。太初拂袖掀开棺盖,蚩尤血泽溢出,满目赤红,这种可怖的氛围却让他暗觉振奋,忽而轻快问道:“朱厌,你可曾想过我会娶一位何等的王后?”
朱厌一愣,抬头呆呆看向太初:“少主?朱厌不曾想。”
阿修罗六根不净,作风豪放,不论男子女子皆不拘于贞字,以敢爱敢恨为荣。然不过寻常阿修罗可以如此自在,另有一条规矩则是,修罗王必需“专情”。苍烨一生多情又凉薄,却也唯有太初之母淑月一妻,王后即便身死,修罗王也不能再娶,年年必要大办丧仪,诚心祭奠。太初只觉此规十分可笑,但并未打算修改。
太初嘴角噙笑,朱厌看到又是一愣,自他从阿僧祇劫中醒来之后,朱厌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发自肺腑,真情流露。
他说:“你可还记得迦维罗沙窟一战从天而降的那位女上神?”
如今天地之间,仅存的一位女上神就是龙潆,朱厌自然知道。
太初无限回想那日的惊鸿初见,无形中将对清璧的情感倾注在龙潆身上,丝毫不觉违和,言道:“做我妻者,自不能凡庸,九州四极内也唯有她合适了。”
朱厌的惊慌被震惊取代,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心中自然觉得不妥。
太初不理会他作何猜想,认为此事完美,不舍地收回笑脸,飞身躺进棺椁之中。紫灵蛇顺着棺壁想要向外爬,太初施法封棺,十分决绝。
徒留朱厌独立在秘室,脸上又是惊又是忧,白一阵青一阵,隐约听到昴日星官报晓,他最后看了一眼血色蒸腾的晶棺,低调离开。
那厢天宫一众负责礼乐的仙官忙得如火如荼,九重天丝竹不绝,热闹非凡,天街行过的仙娥仙侍皆满脸喜气,像是凡间的过年。龙潆则并不清闲,玉骨知晓今年天宫宴提前乃是因龙潆归来,为龙潆的衣着头冠忙活了半月,龙潆受她摆弄,成了个衣架子,日日试衣戴冠,苦不堪言。
龙潆私下同兰阙非议楼池,言道自他广发邀帖之后,天色阴沉月余不散,凡界赤阳暗淡,皎月蒙尘,太阴星君说,此为凶兆,不吉。
天宫宴前七日照例免除朝会,众仙齐齐休沐,除去要操办宴会的仙官仍在忙碌,不过往日里他们闲散惯了,一年不过劳神数月,也不会心生怨言。
龙潆借着这几日的空闲,与兰阙一同到凡间游玩,虚度光阴。她素来喜暖畏寒,两人自是去了南荒,龙潆想到阿僧祇劫中赤水以南的肃慎国民风淳朴,风光极好,主动邀了兰阙前去,不想所见已非昨日繁华。
城中民生凋敝,尘土飞扬,百姓怨声载道,一片凄苦之象。那瞬间龙潆甚至心生怀疑,阿僧祇劫中所见肃慎之国乃一场幻景,故人何在?
她与兰阙摇身一变,化作寻常打扮的凡人出现在城外,长亭凄凉,不见茶客,龙潆上前问话:“城中为何如此光景?国主何在?”
她回到天界之后,见过宫徵、见过沈白,却独独忘记了北上出征的肃慎郁。凡间五六十年已过,若他收复故土,大抵迁回了不咸山下,颐养天年,不在南荒也理所应当。
茶亭小二长吁短叹,很是艰难地开口:“您二位是外邦人罢?连年饥馑,无人治理,有能耐的人早都跑了。国主?何来国主,早半百年倒是有过,想不开非要出兵打仗,将自己给折在北边了,此国自然也就败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