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昨夜的事情我已经忘却不少,更别说我与他都不愿意提及那个仓促的吻,两相回避之下,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蹲在溪边洗脸,身边正是那丛繁茂的夹竹桃,开得招摇,清溪迤逦流向赤水,偶有鸥鹭轻抚粼面,易水悲立在一旁眺望不远处的百花圃,我左手挽着袖子,用右手掬水淋向他,头上白玉步摇随着动作一同摇晃。他回过头来,静静地望着我,也不躲开我的攻势,看似波澜不惊,然我知晓,波涛在心中。
我问他:“你看够没有?”
他背过身去,闷声说了句:“幼稚。”
那些都是我与他一起无忧无虑的回忆,只是可惜不能永恒。
再度出发前往百花圃之前,我自然还要与他同乘一匹马,这次他却让我先上马。
我看出来他是打算让我坐在前面,我却觉得坐在后面更安全,揽紧他的腰即可。我说:“我更喜欢坐在后面。”
他冷脸答道:“可我不喜欢你坐在我后面。”
我似乎猜到了他话里的意思,旋即红了脸,低头听话上了马。
易水悲揽我在身前,沿着黄古道向百花圃去,疾风掠过,我的问话顺着风被送到他耳边:“易水悲,你说的话,不会是我想的那样罢?”
“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刚恢复如常的脸色立马又红了起来,胡乱嗔他一句:“你不要说了。”
“是你提的。”
他说的倒确实是事实,我无从辩解,只能用沉默结束这个话题。
那日我与肃慎郁沿着古道一路向东,顺着小径上槐江山俯瞰花圃,今日行的同一条路,方向却反了过来。
我坐在马前,视野宽阔许多,远远地瞧见前方地上似乎正躺着个人,不等我看仔细,易水悲单手扯着缰绳,匀出一只手来遮住了我的双眼,骏马疾驰而过,惊到啃噬尸体的虫蝇,乌泱散去。视线受到遮挡的缘故,我的其余四感分外敏锐,清晰地闻到糜肉腐烂的味道,血液早已经干涸。
这条道我并不陌生,那么地上的人我也就知道是谁了。
行远些许后,易水悲放下遮挡我双眼的手,我的反应分外平静,他或许觉得欣慰,什么都没说,可我只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而已。
我这人记性不好,这是个好习惯,譬如昨夜之事,又譬如路边尸体,我都能让自己不去回想。愈发紧邻百花圃,熏风袭来,花香拧作一团,我已经彻底闻不到易水悲身上的竹香了。香气过于浓烈,难免有些伧俗,我的鼻翼不受控制地翕张,实在地打了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