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天黑极早,申时一过街上便没什么人了,也有不少商帮为赶路而入夜投店,老板许久没在这个时辰被吵醒过。
甫一推开门,便被一根破布包裹着的武器抵住脖颈,男声冷冽,直入主题:“一间最贵的上房,烧好炉火。”
掌柜不敢说一个不字,连忙答应,想要引路。男人却没立刻进门,他穿着单薄,似乎丝毫不畏寒冷,打扮也不起眼,不像是住得起上房之人。他躬身抱起倚在门口的女人,掌柜借着烛火偷偷瞥了一眼,女子面无血色,浑身僵硬,胸口都看不到起伏——倒像个死人。
掌柜连忙缩回目光,进房后帮忙烧起炉火,男人把怀中的人安置在**,随手扯过锦被把人盖住,接着坐到炉火旁,双手摩挲出细微的声音,指节的僵硬缓解些许,试探地动着,看来他也是会冷的。
房中只听得到煤炭烧着噼啪作响,掌柜挂着副笑脸问:“客官,您可还有什么吩咐?”
这是在催他付钱。
易水悲极大方地丢过去枚金锭,掌柜眼睛都亮了:“送些吃食上来。”
掌柜道:“这个时辰,只剩些冷食了。”
他并非好糊弄的,昏暗灯光下,他双臂撑在腿上,手仍在烤火,扭头看向掌柜的眼神带着一抹杀意:“冷了你不会热?”
掌柜捣蒜似的点头,双手捧着那枚金锭下楼,把厨子叫醒做两道小菜。饭是来不及做了,厨子打算煮面,问掌柜:“做几碗?”
掌柜下意识答:“两碗。”
想到那张面无血色的女人的脸,掌柜改口:“一碗,一碗。”
又想到男人的眼神,掌柜连忙摇头:“两碗,还是做两碗。”
吃食做好,掌柜惴惴不安地捧着托盘送上楼,轻敲房门得到首肯后入内。昏暗的房间里,男人仍旧坐在炉火旁边,却没在烤手,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掌柜将盘子放到桌子上,正打算出去,只听男人开口问道:“今日初几?霜降可过了?”
“眼下已经过了子夜,初九了,霜降已经三日了。”
“近日有没有上天亘山之人?”
掌柜立马便明白他要打听的是什么,娓娓道来:“您是打算赴天亘山的赠果宴罢?小店虽不起眼,可也已经传了有八代了,每隔三十年,山巅结下神果,各方有识之士都会前往争夺,而要上天亘山,必要在小店投宿。您来早了,想必再过三五日,人就差不多都到我们镇上了,到时房间可是供不应求……”
易水悲得到了有用的信息,便不愿再继续听掌柜聒噪,又丢给他一枚金锭:“这间房给我留着,何时同你说不住了,你再考虑他人。”
若说掌柜刚刚还有些顾虑**的女子是死是活,犹豫是否要报官,如今两枚金锭到手,他便什么都不想了,咧嘴笑着退了出去,做梦都要笑醒。
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易水悲坐到桌前,审视对放着的两碗面,色香兼具,又看了看**一动不动的人,自言自语般问道:“你吃不吃?”
自然无人应声,他却像是得到了回答一般,慢悠悠地把两碗面都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