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眼珠子往下转,定在了某一处便不愿意离开了。
她看的正是江峤。
“她在看你。”孙东灵说,“你跟你奶奶感情很好吧?”
“怎么可能。”江峤一张嘴,眼泪就想往外涌,指甲嵌入手心里克制着自己的眼泪,声音却止不住颤意:“她不会说话之前已经不认得人了。”
江峤还记得奶奶叫不出她名字的那天。那是夏季里非常寻常的一天,她一如既往的放学就回家去找奶奶聊天,却听到她用看陌生人的眼神问她:“你是谁?”
明明昨天晚上还能清晰叫她乖孙的人,第二天就不认得她是谁了,再后来她连话都说不出话来了。
那是江峤第一次感受到想要用力的去抓住一个人,却怎么都抓不住的无力。
她们这些做家属的比旁人看得更加清楚,她的奶奶存在的每一天都是在跟他们告别。许是不忍她们伤心,又或者是不舍得她们,又或者是知道她们离不开自己,所以这么骄傲的她瘫在**撑了一年又一年。
她的奶奶很善良,一直都是。
“人的大脑是很复杂的,太多的事情没办法去用科学跟医学去得到证明,现在她在想些什么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孙东灵看**的老太笑了声,又看向江峤,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的笑意柔和:“送你们一句话,如果你相信神,那么神便会存在,如果你相信她还记得你,那她就会记得你。”
那一刻,江峤从他那双眼中,窥见了他当年的风华。
孙东灵走后,傅恒有跟江峤讨论起他的骗术高超,江峤兴趣乏乏地瘫在**。上了舞蹈课回来的姜穗看到她这状态很是担心。姜穗坐在床下眼巴巴地看着她,手指勾着她的手指轻轻摸着,那个样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你别跟着瞎操心,她没事。”傅恒手肘撑着书桌坐在江峤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着莫名就开始上演悲情戏码的两人。
江峤依旧以一种僵尸的状态看着裂缝的天花板。
姜穗闻言带着泪花的一双眼瞧了过来,傅恒瞳孔放大:“你把眼泪憋回去!”他话说得快,音量拔高,显得凶神恶煞。
姜穗眼泪滞在眼眶里,抿着唇不敢哭的样子显得可怜兮兮的。
傅恒尽量让自己的脸看起来和蔼可亲,用自认为毕生最温柔的语气把刚才那句话“你把眼泪憋回去”又重复了一次。
这大直男。
姜穗吸了吸泛红的鼻子,很认真的在把眼泪给憋了回去,试探性地问:“会不会是蛇毒复发了?”
江峤:“……”
傅恒:“……”
“可是那天明明好好的……”姜穗思索片刻,下了结论:“一定是因为剂量不够大,我再去找一下大师好了。”
“慢着!!!”刚才还跟尸体一样的江峤生龙活虎地从**蹦了起来,她可没这么多钱去填坑!
姜穗被她拽着手腕,惊喜地看着她:“峤儿你好了?”
“我好了,好了。”江峤下地做了一套广播体操。要不是场地限制江峤还可以给她来个前后滚翻。
姜穗乐开了花:“担心死我了,孙大师可真是华佗再世啊,我要是看见他一定好好多谢他。”
傅恒听了这话直翻白眼,最快道:“他就是一个骗子。”
“谁是骗子?”没完全听清楚的姜穗眨巴着眼睛。
傅恒立刻改口:“我是骗子。”他露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姜穗一本正经地去纠正他:“不是,你才不是骗子,你特别好,特别特别好。”
傅恒跟江峤深深看她,又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叹了一声气。
从小到大姜穗一直都这么说,准确来说她对谁都这么说,她看谁都是好人……
两人还要出门,可姜穗一直在跟着他们压根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江峤不忍心骗她,含糊交代了一下说自己要出去办件事。在这一点上,姜穗跟李云烟学得很好,不会一件事打破砂锅问到底。
两人在房间里待了一天,出门才发现外面又降温了。
傅恒着急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回去睡个安稳觉,走路的步伐也比往常快了许多,比他腿短的江峤在后面勉强跟着。
不懂状况的傅恒还嫌弃她走得慢,一边步伐未减一边催促着她走快点。
江峤身上穿着的那件万年不变的外套有点跑棉了,她冷得哆嗦,把放在外面不一会儿就被吹得僵硬的手揣进了兜里。
这一摸,她摸到了一个不太对劲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