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渺渺与其他九十三人一起,被云端倒挂下来的风旋进“天门”之中,向“仙城”散落而去。天地颠倒。所有人头晕目眩,唯有方渺渺努力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将要落入的“仙城”。他们穿过层层霓彩,街道屋舍越来越清晰。方渺渺的眼睛捕捉到了天梯塔和广场,腰身一拧调整方向,直冲广场边缘一个荷池而去。
“扑嗵”一声,水花四溅。过了一会,方渺渺的脑袋从荷池冒出来,顶着一片荷叶咳喘不止,头晕目眩,过了一会才看清东西。荷池很小也很浅,站起来水只到腰际。她立在水中没有动,先环顾四周。天梯塔,广场,乍一看像是卧云石城的翻版,但若仔细看,周遭的建筑方位、石板路的走向还是有所不同。
天空笼罩着层层叠叠铅色积云,壮阔又压抑,整座城透着窒息意味。
这便是蒲舟的画卷中经过“改造”的城池,真正的百魅卷。
而她容身的这个荷池,是宋星逐标出的“生位”之一。百魅卷中,只有“生位”、“生路”是安全的,一旦走错进入“傀位”,便会被这个伪装成城池的巨大冥图阵炼化成叫做“画魅”的傀奴。
方渺渺望向广场中央,却不见伏虹和刽子手。她选择此处生位做着陆点,就是为了它离伏虹近。可是伏虹去哪了?
忽有一个人穿过广场走来,一身靛蓝衣袍,是琉光云阁的刘阁主。刘阁主朝她走过来,手朝前伸着,脸上神情充满惊恐,嘴里发出嘶哑声音:“这里不对劲,这不是鸿蒙仙界,我的肢体越来越僵硬,救命——”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定格在一个迈步的姿态,恐惧的表情也凝固在脸上,像一座雕塑一般站在了广场上。
方渺渺泡在荷池中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刘阁主把自己的徒弟推下“地府”换取自己“登仙”的机会,却想不到此处才是真正地府。
刘阁主凝固住的同时,特殊腐朽之气传来。方渺渺终于嗅到了熟悉的傀奴气息。新变成画魅的刘阁主身上没有画银色禁咒,气息散发出来。
放眼望向远处,望到更多“定格”的人。有的是这一次刚来的修士,有的则是早就在此处的城民。他们都变成了画中之魅,没有主人的召唤不会苏醒。
生位之间有生路连接,却不是完全相连,而是断断续续。这却难不倒擅长纵跃的猫儿。难就难在路线复杂不好记,一旦走错,她就会变成刘阁主的模样。
她回忆着宋星逐划出的路线,算计好方位,纵身跃出荷池,落在广场路面铺的一块方形石板上。准确无误。能将九悬阵步法正背倒背如流的她,记一套阵法生路根本不在话下。
方渺渺以天梯塔作为东南西北的标志物,沿着生路朝天梯塔之北而去。蒲舟的画中,那里画了一座宫殿,城主赵负城应该在宫殿里。擒贼先擒王,要从城主下手。
整座城被诡异的天色映得发红,脚底地面却异常冰冷,寒意透骨。一路上,民居巷子、街道商铺看似与真实世界无异,却寂静如死,空气都似凝滞的,没有一丝风。一个个行人、店主或坐或立,僵立不动却神情自然。仿佛是在一瞬间无知无觉变成画魅,最后一瞬还在嬉笑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