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像不说话。

方渺渺道：“你看它的手臂！”

宋星逐仔细看，果然在店小二手臂上看到一个小小银色图符。宋星逐微眯了眼：“这是个禁咒。”

他俯身，手指在店小二臂上一抹，一点银粉沾在他指尖，图符被抹去了。怀中猫儿忽然乍了一下毛：“有傀奴气息！”

宋星逐扬眉：“这原来是个傀奴。此咒虽简单却有力，能掩盖它的气息。渺渺，此咒是专门用来对付你的。若没猜错的话，城中所有傀奴身上都画有此咒。”旁人原本就感觉不到傀奴气息，只有方渺渺的通尾能感应到。看来，他们的对手已经了解方渺渺的能力，并且在设法应对。

后院的水井边响着捣衣声，一名年轻妇人坐着小凳在洗衣裳，不断重复着用木杵捶打着衣物。这是客栈中干粗活的女工。原以为妇人也只是重复着洗衣动作。再惊动这些傀奴没有意义，宋星逐抱着猫儿停了一下，只看了妇人一眼就要走开，却不料妇人忽然停下动作说起话来：“我丫头不见了。”

宋星逐脚步一顿。

他原以为妇人是在跟他说话，却发现妇人眼睛看着前方虚空，紧紧蹙着眉，面露困惑之色，是在自言自语。妇人又说：“她刚刚还在屋里睡得好好的，我洗件衣裳的功夫就不见了。我不该带着她来卧云石城做工，该把她留在藤尾寨，让婆婆带她。”

说完，愣了一会神，又举起木杵敲了一阵衣物。然后再念一遍同样的话，再敲洗衣物。

方渺渺猫爪在宋星逐手腕轻挠一下：“那个角屋。”

宋星逐抬头，看到不远处一间小小角屋。他走过去推开门，里面家具简陋，搭着几件女子粗布衣物，该是洗衣妇人住的屋子。床边有个竹摇篮，里面空空如也。

方渺渺道：“这么小的摇篮，孩子还是个婴儿，一个婴儿能去哪呢？”

二人在周围转了一圈，不见婴儿踪影，只能离开。上楼路过明琚房间时，宋星逐侧耳听了听里面均匀的呼吸声，明琚在里面睡得安稳。为防意外。宋星逐在门口布了个警戒咒，这才抱着猫回屋。

宋星逐摸索着给猫儿毛脸上药时，方渺渺说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宋星逐百思不得其解：“若是画像幻人，一根头发丝、一根衣服上的线头都细致入微，这也太过精细了。就算有这样画像高手，画出一个就罢了，画出多个得耗费多少工夫！再者说，白天时，幻像能说会动，一问一答应对自如，我竟没看出丝毫破绽……对了，我们进城时，那个接引童子还对明谷主出手了呢，分明是有功夫的样子，这怎么可能？”他微微摇头，“我没见过逼真到这个份上的幻像。”

方渺渺：“可是我真的看到九升和梦娘变成彩绘小人，直奔绕花汀去了……”她的眼角余光忽然留意到什么：“那幅画……”

宋星逐：“什么？”

方渺渺道：“墙上挂那幅画不是美人扑蝶图吗？美人呢？”

宋星逐转头一看，果然，挂画上花依旧蝶依旧，拿着小扇扑蝶的绿衣少女不见了，画面空**许多，很不协调。宋星逐冷笑：“原来从一开始就盯着咱们呢。这画中人还真防不胜防。”

宋星逐推开窗，雨已经停了，屋瓦和街道湿漉漉反着微光，绕花汀仍然莺歌燕舞。绕花厅也是三层楼，各个房间窗户的粉绡窗纱上映出一对对恩客和伎子曼妙身影，或弹琴，或交杯，仔细看就能看出过动作一阵重复一遍，无休无止。

宋星逐眯起眼睛：“真是见了鬼了。”

方渺渺道：“你还记得明琚说过的一件事吗？开门二开之后，登仙的六人回门派报喜，尔后乘祥云而去。”

宋星逐点头：“回来报喜的多半是画中人。”

方渺渺目光忽然一凝，再次留意到正对的那扇窗。那个白衣公子还在原处低头作画。接着她注意到白衣公子身边多了一名绯色衣裙的美人。美人香肩半露，云鬓斜堆，正在给公子研墨。方渺渺道：“若这里所有人都是画出来的，这一块儿可画得不对。”

宋星逐问：“哪里不对？”

“看到那个白衣公子了吗？都来到烟花之地了，他不及时行乐，竟然在作画，一看就不正常。”方渺渺惋惜道，“好一位芝兰玉树的公子，可惜是个幻像。”

宋星逐酸溜溜道：“长得也一般。”

方渺渺：“……自是比不上容姿冠绝三界的您。”

宋星逐深以为然，完全听不出她在调侃他。他越发自信，临窗站姿风流倜倘，放眼望向远处，房屋鳞次栉比，万家灯火如星辰。他道：“若这市井众生都是假的，让人甚是失落……人是假的，城却不是假的。那么卧云石城里的人都去哪里了？”

乌云阴沉横铺，浓稠夜色里似蓄谋着什么。宋星逐把窗户关上：“天都快亮了，咱们先休息，明日再说。”

在窗页合上的一刹，方渺渺似乎看到对面公子抬起头，朝这边看来。也可能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