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药分发完后,曾云岫跟江瑛说了一声便回了府一趟。
本是准备休息一会儿却左右睡不着,正在翻来覆去时,曾夫人却来了,她坐到女儿身边,神情犹豫。
曾云岫大概猜到她的来意,主动发问道:娘是在担心女儿吗?
曾夫人抚了抚她的长发,并未开口。
曾云岫依赖地靠在曾夫人肩头,温声说:娘,您不必为女儿担心,公主是一位非常勇敢、善良的女子,女儿待在她身边帮忙,就是想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那样的人,娘,您和爹都会支持我的对吧?
曾夫人眼里含泪道:娘支持你,你一向聪明,学什么都快,只可惜生在了商户家,留在这小地方只会耽误了你。
娘您别这么说,那些官家女儿的爹娘未必有我的爹娘这样好,这样理解女儿,女儿算不上什么才女,却宁愿孤独终老,也不要嫁给那些纨绔小子们,以后无论女儿去了哪,等安定下来,一定会把娘接到身边,让您陪着我一辈子。
曾夫人忍不住笑了一声,一边起身一边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娘让篆香再给你添盏灯,这样暗还在写写画画也不怕伤眼。
出门时却用帕子按了按眼睛。
刚用过晚饭,杨致带兵押着数十人浩浩****走的江瑛面前跪下。
人群中有老有少,纷纷大喊着冤枉,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穿着一身宽大白袍的干瘦老头。
这打扮莫名地让江瑛想起某个远在京城同样爱穿白袍的人,只是这衣服那人穿着是君子风流,这老头穿着却毫无美感,像裹着布条的木乃伊。
回禀公主,二十万两白银和一万石粮食确在乔家府库中寻出,已派人留守,药物等尚未找到,疑犯乔家老爷乔四海,账房李世延等均已带到,孙大人也一并带到。
江瑛听见杨致的话时心中大大松了口气,这个张举人还真是了不得,如今此地最缺的就是钱和粮食,有了这两样,接下来的事情就会轻松许多。
江瑛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笑意,杨将军做得不错。
杨致闻言侧目,耳后起了一抹淡淡薄红,公主之前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总叫他杨小将军,去掉这个小字还是第一次。
他定了定神,继续回到江瑛后方护卫。
乔四海被绑成了一个粽子,却还拼命挣扎着想往江瑛面前凑,冤枉啊公主!草民冤枉!草民从无藏匿朝廷赈灾银之心,那些银两草民只是代为保管,不日孙大人想到合适的发放办法就会发给老百姓的啊,孙大人,你说句话啊!
孙大人在旁频频点头:乔老爷说的没错,赈灾银和粮食事关重大,下官为了安全,所以暂时存放在乔老爷府中,从未敢有贪墨之心,请公主明察。
方才杨致带了这么大一批人来弄出的动静不小,一路跟上来围观的百姓渐渐把此地围了起来。他们也听见了杨致说的话,不少人为不必饿死而兴奋不已,还有不少人看见乔孙二人被抓直呼苍天有眼。
听见乔四海和孙大人这番辩驳,不少围观百姓当场就炸了:乔四海你放屁!你和这个孙大人早就结成一伙,说什么暂存,都已经过了这么久,粮食没人见着,饿死的倒是不少!要不是公主忽然到来,这银子和粮食就从暂放变成永存了吧!
就是,就是!
孙万德。江瑛开口。
下官在。孙万德连忙应声,头上已见了汗。
本宫前几日初见你,你告诉本宫不知道银子和粮食在哪,为何啊?
回禀公主,那时……那时朝廷的银子和粮食还未送到,故而下官才如此说。
你撒谎!银子和粮食早就到了,只不过一到临安便被全数运进乔府,我们都有人看见了,你等着杀头吧!人群中有人义愤填膺地喊。
江瑛看向孙万德,只见他嘴唇剧烈颤抖,急得说不出话来。
孙大人既无话可说,那么便等过几日和乔老爷一起回京受审吧。江瑛淡淡说道。
回京?人群惊异道。
公主不可!这个乔四海,不只有今日这一桩罪,他还私自开了牙行,大家做些小生意无论买卖什么都必须向牙行缴纳税银,存货也必放在他家的仓库里,好让他们又收一笔钱,乔家挣得盆满钵满,我们老百姓却连糊口都不能够。如此大贼,应当立即受审,可一旦被押回京中,就会有无数人为他们奔走脱罪,恐怕不过数月便能毫发无损地归来,继续戕害黎民。我等好不容易才盼到公主主持公道,请公主务必立刻严惩乔四海!
说话的是闻讯赶来的张举人。
对!处死乔四海!严惩乔家!
处死乔四海!
张举人这话一出,立刻得到几乎在场全部百姓的响应,呼声震天,惊得杨致及护卫们再次拔出刀,这回百姓们却丝毫不受震慑,反而挥舞着拳头声势更加浩大。更要命的是,这些人还渐渐向内圈聚拢来。
江瑛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策,她不应该就这样随便选了个地方审问乔四海和孙万德,如今闹成这样,反而不好收场。
她不担心这些百姓会伤害自己,但是若事实真如这些百姓所言,乔孙二人胆大到敢光天化日之下私吞朝廷赈灾钱粮,孙万德还敢在她面前撒谎,背后恐怕还真有大鱼。若依了百姓的就地斩杀二人,背后的人恐怕会就此隐藏起来,可百姓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如何才能在群情激动时说服他们……
请大家听我一言!一道清澈如流泉的声音蕴含着内劲,忽然自后方响起。
好熟悉……江瑛豁然扭头,只见昏暗的夜色中一道白影快速驰来,奔至近处,白影飞身下马,一个纵身跃入包围圈,广袖再不动声色地一划,将杨致自江瑛身侧拨离,自己占据了他原先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