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驾——”
江瑛端坐于舆轿之中,朱红的帷幔从轿顶一路向下延伸,将她的身体挡得模糊不清。
因为地势不平,舆轿行的十分缓慢,中途还惊险地侧倾过几次,但江瑛只是牢牢扶住车壁,一丝多余的声音也没发出。
舆轿下山后换成马车,到了宫门再换成舆轿,江瑛终于到了长乐殿门口。
江瑛任由巧手的宫女为她整理仪容,一边努力平复着紧张的心情。
“皇上与皇后娘娘已在正殿等候一会儿了,公主请入内吧。”门侧一个面目和善的太监道。
江瑛抿唇正准备提步进门,眼角余光却看见右边宫道尽头晃过一道白影。
江瑛浑身发毛,这青天白日的,刚才过去的是什么东西?
太监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开口问:“公主怎么了?”
“本宫方才……看见一道白影……从那里过去了。”江瑛指指白影消失的方向。
“敢问是怎样的一道白影?”太监耐心询问。
“不知是不是……人,太快了没看清,很高……”江瑛说。
“公主不必紧张,您看见的多半是国师大人。”太监笑答。
“国师?”
“是的,”太监催促道:“公主还是先进去拜见皇上和皇后吧,别让贵人久等。”
江瑛努力扯平嘴角回了他一个微笑,深吸口气后提步走了进去。
跪,叩首。
“臣女江瑛参见父皇,皇后娘娘。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快快平身,瑛儿,来,上前来。”满身华贵的皇后向她亲切招手道。
“谢父皇,皇后娘娘。”
江瑛提着裙角慢慢站起身,向上首端坐的两人走去。
“皇上您瞧,咱们皇家这是又出了一个国色天香的公主呢。”拉着她的手,皇后叹道。
“嗯,这孩子长得肖似她娘。”皇上接话道,又转向江瑛,“既然起了个‘瑛’字,那么你的封号便取琼瑛二字如何?”
一旁的皇后听见前半句话悄然变了脸色,七公主,不,琼瑛公主的生母仪嫔已被关进凉月台十五年,皇帝突然提起她难道是想?
乾安帝年近不惑,头上已现屡屡银丝,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嗓音也称得上柔和,江瑛略微松了口气。
“臣女谢过父皇。”说着江瑛便准备再次跪下谢恩。
“不必多礼,这些年你在外受苦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父皇定会为你办到。”
皇后也用宽厚的眼神看着她,嘴角带着笑。
“臣女……想见一见娘亲,不知是否可以?”江瑛小心开口道。
“这……”皇后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皇上。
“哈哈哈,果然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此事朕已经提前安排好了,稍后便让人送你去濯雨殿见她。”皇上很是愉悦的样子。
江瑛高兴道:“谢父皇。”
果然。
皇后心头越发沉重,她微微偏头看了眼侍立在侧的贴身嬷嬷静芸,仪嫔怎么会突然从凉月台放出来?她这个六宫之主还一点消息都没接到?
静芸默不作声摇了摇头,示意这件事她也不清楚。
皇后明白了她的意思,转头朝着皇帝微微笑着道:“还是皇上想得周到,琼瑛公主和亲在即,想见仪嫔娘娘也是人之常情,皇上朝政繁忙却还要为此等小事操心,臣妾实在失职。”
听见这话,皇上脸上的笑意忽然敛起,换上毫不掩饰的冷漠,“你是失职,若连这样的事都想不到,还要你这皇后做什么?”
皇后花容失色,立刻起身跪下,“臣妾知错了,请皇上责罚。”
江瑛和一众宫人也立刻跟着跪下。
“责罚就免了,你自己好好反思吧!”乾安帝甩着袖子走了,留下一屋子跪伏的人。
过了一会儿,皇后才率先起身,被皇帝这样当众下了脸面,她也没心思再对江瑛就嘘寒问暖,只是指派了一个教习嬷嬷让她好生学习各种礼仪后就打发她走了。
江瑛福身退下,心里却在琢磨一件事:她先前就知道原身的娘仪嫔被关在冷宫多年,方才也留意到了皇后和那个嬷嬷的眼神官司。皇帝要在皇后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仪嫔接出来是完全可能的,那他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发火?还是说,他并不是为了这件事发火,而是因为皇后那番话?难道说,其实皇上并不赞成和亲?若是如此,她是不是可以从皇上这里下手?
“纪总管,纪总管!”眼瞅着皇帝走远了,静芸朝落在后面的纪林喊道。
纪林是乾安帝的贴身内侍,因着皇帝的缘故,是这皇宫中权力最大的下人。
他回头看见是静芸喊他,心思顿时明白了几分,打发走面前的小太监,他笑着迎上前去。
“静芸姑姑莫急,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纪林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