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沫鸢看着江浅，头一回提起了那个她们都不愿意提起的女人。

她道：“你娘长得很美，性子也很好，只是她的眼中总是带着解不去的忧愁。”

江浅记忆中的娘亲模样早已被水浸过的墨画，她只能依稀记得那个女人夜里哀愁的呜咽声。

“她不爱江远。”江沫鸢道。

江浅觉得有些意外又觉得有些意料之中。

因为只有这样，高雅苑才会那般恨她们。

她爱上的男人，爱上了不爱他的女人，有什么比这种可能更能践踏她引以为生命的尊严。

江沫鸢从矮桌下拿出了一个盒子，那个盒子很脏很旧，外面全是泥，但是泥干成了快，像是很久以前从土里挖出来的。

江沫鸢轻轻放到桌子上对江浅道：“这是你娘留下来的东西。”

江浅有些不可思议：“她会让你留下？”

这个她不用多说，两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江沫鸢苦笑道：“这是她抓了一辈子又扔了一辈子的东西。”

江浅轻轻打开盒子，迎面便是几张陈旧的黄纸。

“里面的东西，我和我娘都看过。”江沫鸢道。

那一张张的，都是她和某个人来往的诗。

“娘曾经觉得把这东西给父亲，父亲就会回来，但是第二天你娘就死了，父亲对你娘的死没有半点在意，我娘的心也死了。”

江沫鸢苦笑道。

如果换成三十年前的江浅，拿到这些诗可能会当场发怒，但是现在的江浅只是看了眼然后抬眸含笑：“我以为你找我是想知道瑶池失窃的事情，而不是……”

江浅意有所指的扫了眼陈旧的木盒子。

江沫鸢抿唇看向江浅：“你觉得我会抓你去邀功？”

江浅挑眉：“难道不是？”

江沫鸢脸色难堪了下来：“我是真心想帮你，这些是我的诚意。”

江浅沉默了一下，微微勾唇：“姐姐知道为了今天我吃过多少苦吗？”

江沫鸢看着江浅眼底的讽刺白了脸。

江浅依旧笑道：“在我饥寒交迫翻墙出门跟狗抢包子吃的时候，姐姐你还在嫌八珍鸭的肉太柴。在我衣不蔽体只能扒被你娘打死那个侍女的衣服时，姐姐嫌绫罗绸缎都硌人得紧。春夏秋冬，四季分明，只有我的身上没有一处好肉，侍女们以侮辱我为荣，与我为伍为耻，江沫鸢，我不恨你。”

“我，我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江沫鸢泪湿了脸。

“你当然不知道，你是天下人的小公主啊，但是江沫鸢，我不是，我的一切都是我一滴血一滴血赚来的，我现在有多光辉靓丽，我的从前就有多么鲜血淋漓。我一直在思考我为什么而活，我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活着的意义。”江浅的语气很平淡，却让江沫鸢捂着颤抖的唇，楚楚可怜的眼泪从眼角不停的落下。

“所以，请你不要在我找到我人生意义的时候，坏了我的事。”江浅抱着盒子从门口准备从离去，她笑着回眸：“江沫鸢，你可以继续当温床蜜罐里的小公主，你爹，你伯父，你师傅都会宠着你，但是我江浅，没有这么好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