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初霁,枝头疏落的冰棱间,梅香幽微绵长。
手指轻轻一触,碎雪落衣,清芬袭人。
忽然忆起曾经与莫致之一起度过的第一个上巳节,怀袖唇角不由地微微朝上弯了弯。
凌然于霜雪的花也好、尽沐春光云岚的花也罢。睹物思人,心中自始至终想念的唯有他一人。
“今日可真是好兴致,竟然愿意跑出来看花了,”邱林灼延屏退一众内官和宫娥,悠哉悠哉地走近怀袖,“前一刻看到花时还在笑,后一刻便冷了脸,看来你想的人肯定不是本王。”
他不是中原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没那么多伤春悲秋的可笑想法。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生出什么荒唐的情意,但是却觉得很不服气。
“本王将你带到宫中,让你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可以继续安享富贵,你却还成日里想着其他男人,你说你该不该杀?”
女人生的美自然惹人喜爱,但若是这个女人没什么用处,也只不过是个新鲜的玩物罢了。若非怀袖有用,若非他希望怀袖能心甘情愿地屈服,他是根本不会留下对方性命至今的。
四周清幽的香气被搅乱,怀袖眼眸毫无波动,“这样的话若是天下人听到,大家都会一致认为,造成现今局面的人最该杀。”
宫墙之外,是流离无依的民众。城池之外,是饿殍残骸的荒芜,这一切全部都拜邱琳灼延所赐。
“呵,你说的那些人是没有本事杀了本王的人。他们和你一样,纵然心中再有不平,可惜什么也都做不了。”邱林灼延挑挑眉,玩味一笑。
每天看到中原人跪在地上对他阿谀奉承也挺腻烦的,偶尔听听其他话倒也增加增加趣味。
“你如今在宫中,只需看到对本王俯首帖耳的中原人,或者是比本王的邱林部属下还要着急尊本王为帝的中原人就好。至于和你一样的死脑筋们,你要知道,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即将死去。”
对他心怀不满者会随着他的称帝越来越少,就算有侥幸逃过者,也会随着他帝位的巩固而变成异类。其他剩下的人,会自动忘记从前的事,自此尊奉他为中原之主。
毕竟人是很容易忘记痛苦的,更没有人愿意长久生活在痛苦之中。
怀袖冷笑,“你把我关在这里,即便我从来不碰、也不需要你派人送来的华服美裳、珠翠绫罗。但你依然还是不间断地送,为的不过是让我替你挡掉那些本该针对你的妒忌和怨恨。更让我背上骂名被世人唾弃,无处可去只能求你庇佑。再让我学一学对你卑躬屈膝的中原人,彻底向你低头。”
她人被关在这里,可她的心却是清明的。
她清楚邱林灼延利用自己做了些什么,就像他一开始对自己用的那些花招一样。可她还不至于蚀了心,任由对方摆布!
邱琳灼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玩味地凝看日光下的怀袖。
清绝的姿容并未因为脸颊上的疤痕而改变分毫,一颦一蹙间倒是比平时寒着脸的时候更惹人注目。
怀袖并不是个傻瓜,这一点他知道。但聪明人他不是没有见过,像怀袖这样不为任何所动的,倒还是头一回见到。
她被关在这里如此长的日子里,每日只用最简单的饭食,绝不碰任何珍馐美味。不管多么精巧美观的丽服珠饰看也不看,全部原封不动命人拿走。
他从前见过的、现在见过的任何女人里面,都没有怀袖这样的,他真的有些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