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被热水呛醒,怀袖咳嗽不止,好半天方才止住。
邱林灼延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审视着狼狈的怀袖,戏谑地笑了,“冬日严寒,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四少夫人觉得身体可好些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怀袖缓缓抬起头,湿漉漉的发丝不断滴着热水,脸色惨白。
从被邱林部的族人们绑缚了手脚开始,她便不停地想着脱身之计。不知是连日来种种措手不及的突发事端耗尽了所有的心神,还是在冰天雪地中冻得太久,她竟然一点法子也没有。
“怎么样?”邱林灼延冷笑,抽出腰间的佩刀抵住怀袖脸颊。
刀尖顺着鞭伤一寸寸向下移动,凝结的伤口再次流出鲜血,看到近在咫尺的秀眉紧紧蹙起,邱林灼延满意地收起了佩刀。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这是你们中原人的规矩,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熊熊燃烧着恨意的双眼深深相对,怀袖疑惑地摇摇头,她和邱林灼延之间的大仇是自己的阻挠无法让他攻城,私怨是莫致之,可对方为何口口声声说什么父债子偿?
“我以前并未见过你,我爹他……”怀袖迟疑,忽然想起父亲曾任边关守将多年,但那些往事他从未提起过。
邱林灼延阴恻恻地笑了,“你既然不知道,我不妨告诉你,好让你死得明白一点。多年前邱林部发生内乱,我出逃至边关想要寻求中原庇护。你那个财迷老爹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不说,竟然逼迫我行稽首大礼,而后才肯发兵相助。你说,这样的仇恨是不是该用鲜血抹平?”
说起最屈辱的往事,邱林灼延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恨不能当场要了面前女子的性命。
为了大局,他不得不凑足邱林部所有的黄金兑现给怀晋,致使那年冬天要眼睁睁看着许多族人们相继冻死饿死,而他却无能为力。他是塞外的王,怀晋只是中原的臣,可他却向对方屈礼,这样刻骨铭心的耻辱,他绝对不会忘记。
怀袖失笑,她的父亲的确不是好人,她不能为他辩解什么,但若是只相信邱林灼延的片面之词,那未免也太天真了。
“你若是说是因为当年受辱才发兵中原,这恐怕只是你掩盖杀戮野心的借口而已。不单是你,还有你的父亲老邱林王,你们早已对天子之位窥伺已久。你父亲当年南下就是最好的证据。即便没有当年之事,你依然会南下侵扰,所以大可不必摆出一副报仇心切的模样愚弄世人。”
明烛中,苍白秀颜上的伤痕格外醒目,比伤痕更令人无法小觑的,是对方笃定的言辞。邱林灼延目不转睛地定看怀袖,少倾,发出一阵低笑,“不错,你说得很对,但这不代表你可以逃避你犯下的错误。”
以怀晋当年言行为契机,他日后登临帝位便可以昭告天下,中原天子与朝臣失德,邱林王有权代天取之,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便可堵住。
但扪心自问,他根本不在乎所谓的悠悠之口,并且觉得未必有必要这么做。改朝换代找一个说辞,这是中原人的习惯,但他不是中原人。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谁若是不肯屈服就让谁从人世间消失。这世上的人如此多,少几个又有什么关系。
何况,杀人者还怕手无寸铁的人不成?
“我的错误?”怀袖唇起淡笑,牵动脸颊上的伤口,疼得她微微蹙了眉,“我守卫我的家园,何错之有?难不成我家里来了强盗,我不容许强盗打劫,强盗便可以怪我有错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金尊玉贵娇养长大的女孩,嫁的夫婿也从来都是将她捧在手心中宠爱,哪里受到过这样的伤。只是独自面对强敌的时候,纵然皱了眉,心也绝不会屈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