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愣在原地。不再因为突然被晚辈掌箍后而感到羞愤和气恼，而是对方平静话语中字字锥心的真相，全身血液都像是在倒流，撕心裂肺的痛席卷全身。

“小狐媚子，你胡说八道！”二夫人双眼猩红地怒斥一声。

她争了一辈子，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怀袖三言两语便轻易抹去她一生的所作所为吗？她不会承认的。

怀袖冷笑，“二夫人愿意自欺欺人是二夫人自己的事情，只是这人世间，从不会任由自欺之心而停滞不前。二夫人就继续待在这里，以你毕生引以为豪的厌憎和仇怨为养料，继续浇灌你永远也不可能清明的心。毕竟，这是二夫人苦苦追求一生而唯一留下的。”

被仇恨蒙蔽的心终会遁入黑暗，然后成为黑暗的一部分，即便再有阳光照入，也无济于事。

一语落，怀袖转身迈步离开。

山峦层翠，落日镀金，青绿和暮霭相融，晚唱的倦鸟掠过天际，一切都未改变分毫。

二夫人痛苦地抓着散乱的发丝，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将怀袖刺痛内心的话语赶走。发丝间的双眸忽然闪现出恨意十足的光，瞥过背对自己的怀袖，她迅速从发髻间拔下掩簪，咬紧牙关朝怀袖刺了过去。

那贱婢死了，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从未赢过对方。今日老天有眼，让她见到那贱婢的儿媳，她怎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嗒——”掩簪被打落在草丛中，怀袖扣住二夫人的手腕。

“我与二夫人无冤无仇，二夫人何故欺人太甚。”

阵阵发麻的痛感自手腕传至身体四处，二夫人惊讶地张了张嘴，随即转为斥责，“小狐媚子，你知道我这么多的事情，难道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怀袖面上云淡风轻，“二夫人多虑了，我对你们的夙怨并无兴趣。”

二夫人狐疑地瞪着怀袖，“难道你不想利用这个机会对付我的敞之吗？或者说，你想和莫敬之联手，慢慢折磨我？”

怀袖弯了弯唇角，“二夫人每活一日便痛苦一日，何须我再折磨你什么。”

人生须臾而过，所有的心血和精力全部投入在仇怨中，即便有一日如愿以偿，又岂会真的感到满足。

“你到底想怎么样？”二夫人高声呵斥。

“不想怎么样，”怀袖对这位无法沟通的二夫人感到很棘手，略一思忖后开了口，“二夫人定然很关心如今府中近况吧，我不妨告知一二。”

二夫人身体震颤，双眼精亮。

怀袖狡黠一笑，“不管是大公子，还是二夫人的儿子。信远候府中的任何人，都不再能威胁莫致之。二夫人拼尽所有想要阻挠的一切，都已发生。”

怀袖松开二夫人手腕，不顾身后不断传来的高声嘶喊，转身离开。

久远的往事，在她不曾出现在莫致之生命中的那些日子里，他过得比她所能想象的更加辛苦。所以，让那位癫狂自大的二夫人，承受着怀疑和担忧度过余下生命的日日夜夜来赎罪吧。

对方愿意将自己的话当作对莫敞之的威慑也好，当作争夺爵位的自信也罢，那都是对方的事情了。

清脆的山歌响彻乡野，嬉闹的顽童三三两两跑过。

怀袖朝马车旁走去，临近离开时，抬眼望向身后侧的莫名，“方才之事……”

莫名揖礼，“属下只当未见。”

方才距离四少夫人和二夫人虽然有些远，但二夫人最后的失声痛骂他还是听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