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恭有礼的莫敬之，这一刻流露出近乎疯狂的眼神，叩在桌上的手紧紧攥起。爵位只能属于他，不但因为他与生俱来的身份配享其尊荣，更因为信远侯亏欠他的母亲。

“右相既然什么都知道，也便算不得暗地里了。”莫敬之笑容瘆人，与平素相比完全是两个人。

江憬不以为然地笑笑。他在御城司待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了解这个人的弱点，然后轻易调动起他的致命要害，这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贤侄眼界开阔，本相期盼佳音。”

夏风吹响帘外修竹，茶肆中阵阵笑声响起，可见相谈甚欢。随便又寒暄几句后，两人作别离去。

街市上依旧喧闹，却不觉来时的心烦意乱，倒有一种耳旁无车马的悠然心绪。

莫敬之随意朝车窗外看去，想到江憬告别时的几句嘱咐，不由一笑。江憬要他大义灭亲换取爵位，但既然父亲要谋取皇位，他还要爵位做什么。好好思量一番，如何能保证自己将来继承大统才是正理。

江憬是不会无缘无故好心提醒他的，此次见面必有原因。他大可好好调查一番江憬酝酿的计划，好令江憬无法再威胁于他。

而他也可以等到合适的契机，向父亲澄清许多原委，“请”他答应自己的合理请求。若是父亲执迷不悟，或者莫致之加以阻挠的话。

江憬所知道的手段他说不定真的可以试上一试，或者现在便开始准备也无不可。父亲已经是有了年纪的人，将来即便夺了皇位又能坐享几日呢，倒不如直接为他这个嫡长子铺路搭桥。

街市外人潮涌动，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了莫敬之的目光。收回思绪，莫敬之叫住马车，下车快步一阵，追上了距离结满彩绣楼宇仅几步之遥的楚今安。

“楚大人。”

莫敬之执礼，忽略楚今安衣冠不整的倦怠模样。楚今安是个值得交往的人，尤其在他与莫致之生出难解仇怨以后。

楚今安双眸放空地望着前方，忽被人拦住去路，面起一抹不耐。见来人有几分面熟，兀自细思后冷笑一声。

“莫致之出不来，便派了他的长兄来滋事？”

楚今安举起手中酒壶，旁若无人地痛饮一口。贬谪在家算不得什么，他早就不想身处朝堂了。

可是这些日子每每忆起怀袖的无情拒绝，便觉心如刀绞。无论是醒着还是梦里，全部都是怀袖的影子。唯有酒醉十分，他才能暂时忘记怀袖。

莫敬之被楚今安放浪形骸的举止惊了一瞬，暗嘲对方果然年轻气盛，经不得一点挫折，撑开一抹歉意的笑容。

“楚大人说笑了，因四弟胡闹，致使大人受到牵连。我这些日子正打算着登门致歉，不想竟在此有缘碰上，实乃三生有幸。”即便眼见楚今安越来越不耐烦，莫敬之还是能不怕死地坚持笑着说完。

楚今安醉眼朦胧，揉了揉发涨的眉心，朝莫敬之甩过空酒壶，不耐烦地大力推开满面惊讶的对方，“让开！”

他与莫致之争夺怀袖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这个时候，莫致之惯爱装腔作势的大哥跳了出来在他面前玩弄小把戏，实在可笑。

几滴酒水飞出酒壶，全数落在了莫敬之的笑脸上，弄得他一阵无语。幸而周围的众人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此一行也算是赚足了好名声。

彩灯高悬，欢歌笑语一片。